或许是出于对慕清雯和明瀚的信任,或许是对他平静而又慈祥的笑容有所感染,在长河的车子随着他的司机跨越车水马龙的街道来到环境清幽的槿园时,她竟然一点恐惧的心态都没有。
服务人员端来溢满清香的茶水后恭恭敬敬地退出去,长河伸手做了个“请”,她便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一种难以言传的清爽沁入心脾,往常她是从不在意这个的,喝的茶跟咖啡都是越浓越好,因为是她用来提神的精神食粮。不过既然坐在了这古色古香的高雅地带,她就不得不附庸风雅,把灌茶变成品茶了。放下茶杯,她赔笑赞道,“真是好茶,谢谢慕先生的盛情招待。但是,慕先生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长河温笑如玉,眸光稍稍凝聚,“你跟明瀚的事,我大概了解了一点。之前没见过你,也不好立即对你们下判断。但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下:明瀚虽然是我的儿子,人却基本上不怎么回家。十几年来,都是一个人住在外面,他的事,我也基本上管不着。我本想以后多给他一点补偿,可他当上警察后,却主动提出放弃了财产继承权。”他不再说下去,只微微拿起手边的茶杯在唇边缓缓绕过一圈又放下,目光清扫她的脸,笑容依旧。
话语在这里戛然而止,这明显才是他这一段话的重点。虽然他没有提到雪梅让她有些意外,不过这言外之音太过明显,令空调中的冷气凝结成冰。她抬头问道,“慕先生,您给我说这些,是在暗示我,我是因为他跟慕家的关系才去纠缠他的吧?”
“或许你不是,”长河说道,“我现在也很愿意相信你不是,不过人心隔肚皮。明瀚小时候的命不太好,吃了很多苦,我不想他在以后的感情路上还会继续受挫。所以,我想提醒那些想要跟他交往的女孩,如果她们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来的,就请早早离开。你明白吗?”
“您真是位好父亲,”她苦笑一下,拿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您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找他了。”说罢站起来准备告辞。
长河眉头微动,面对她的黯然沉郁却桀骜不驯心中暗服,“很奇怪,你为什么不解释?”
“您找我来,应该不是听我为这件事解释的。”
长河随意手指悄然宁止,缕缕茶烟透过眼光迷雾漫漫,“你想多了,我并不是不通情达理的老古董。如果有门户之见,就不会收养明瀚了。”
她睫毛微震,义愤的眸光闪过丝丝疑惑,“您找我,真的只是要说着件事?”
服务人员进来添茶,长河招手让她再坐下,“不要太拘谨,坐下慢慢聊。”
他面色和善,对她充满包容。她虽有点懊恼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却不肯死心为心中的疑问寻找答案。
“慧遥,可跟我说说你们的事吗?”他和颜悦色道,“最近太忙,我都顾不到他。昨天才听说他前一段时间在家中病了一场,竟然死活不肯去医院。嗨,真——”
“他病了!”她耳畔一阵轰鸣,不等长河说完意外与关切就夹杂着激动的泪花情不自禁地流于外表,“什么的时候的事?现在好了吗?”
长河眸光微扬,对她发自内心的反应略做判断,微笑拿起茶杯,“他现在很好。”
“哦,”她激动的情绪刚刚缓和,酸涩的鼻尖就不争气撬动泪腺,传来丝丝麻意。她强压下颠簸在目眶的水流,将它们与苦涩的茶水一起噎下喉咙。
长河嘴角露出满意的弧度,“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她抬眼注视,眸光柔然无疑,黏在一起的双唇在即将启动时却又被落寞的摇头代替,“抱歉,慕先生,那些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拒绝我了。”
“他最近有心事,你应该体谅他一下。”
“这个心事,我也有。谁来体谅我?他情愿把自己关起来憋出一身病都不肯见我,我知道他对雪梅的死内疚,可他根本不给我机会跟他一起面对。我不想等到他当面拒绝的时候。”
她可以对天发誓,这些话是发自对他的关心,绝对没有半点要套话的意思。而长河却没有继续回避话题的打算。他默默从口袋摸出一根雪茄,缓缓燃起淡蓝色的烟雾,“洪雪梅的事,给你们的冲击真是出乎我意料。”
“慕先生,”话题突然一转,回归到她最初的欲望,她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忽然被电击打回原形,黯然眸光骤然聚拢,很快被疑惑与信任紧凑缠绕化作一根根细密的茧子将思维牢牢栓住。
“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们没必要一直背着这样的思想包袱的。”
“也许对于明瀚来说,有些事可以随着雪梅的死烟消云散,有些事他却不能装聋作哑,无动于衷。或许,”她游离的目光闪过一丝犹豫,“或许,这次的事只是其次,上次发生在沐阳的投毒案,才是他最揪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