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角略过丝丝酸涩，恍若风迷沙眼一般生痛，“你想说什么？”

“现在洪雪梅死了，明瀚已经把所有责任担了下来。在司法程序上来说，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不过我一直很好奇，你跟着件事到底牵扯多少？”

“你不会是怀疑我是整件事的幕后主谋吧？”

他眼角溢出一丝弱不经意的不屑，“凭你还到不了那个级别，我只想你给我解释一下。”

她不禁冷笑，“沈麟君，原来你一路跟过来不是想救我，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随你怎么说，”他不以为意，目光如波，“不过既然我救了你，我现在要求你我一个解释，应该不过分吧？”

“抱歉，这件事我不想再提。也没必要给你解释！”

他骤然拧眉，铁爪在同一时刻擒住她即将转身离去的臂膀，眸光锋利如剑，“如果我一定要你解释呢！”

“怎么？”她凛然正视，不卑不亢，“你也想趁没人的时候欺负我吗？”

他眸光微动，随即放手，“钟慧遥，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她微叹一口气，口吻稍和，“沈先生，你今天救了我，我很感激你。可雪梅的事，我记得你曾经警告过我不要再搀和，现在突然又变了态度，逼我旧事重提。我很糊涂，不知道您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我没想让你做什么，我只想知道，”他顿了一下，眸色闪过一丝复杂揪心的无措，“杨明瀚，他，他跟清雯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恍如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突然从天而降，不多不少正好砸在她的脑袋上，令耳畔嗡嗡作响；又恍如一把利剑从头到脚，将她劈成两半，却血凝于地，不渗透也不散去。她呆呆地盯着眼前同样迷茫、疑惑、愤慨，甚至不知所措的沈麟君，一时恍若置身浮云之间，得到不任何支持。

“不知道。”她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仿佛牙龈中残留的碎肉，挤压得她丝丝阵痛。

“跟我说实话，可以吗？”他威严尽失，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在询问。

他发现了什么，警觉了什么？她不知道，可她却清楚地明白，这件事的混乱程度不是她可以随便染指的，稍不留神，万劫不复，“沈总经理，这个问题的答案，得要你自己去找。我没有资格随意置喙，也没办法回答你，更不想再卷入你们之间的任何纷争。请放过我。我可以保证，从今往后，你们的世界里，再也不会出现一个给你们找麻烦的我。”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麟君听到梁刚似乎正向父亲汇报什么，见他进门就不再多言。他也懒得询问，就随便打个招呼上楼了。走过欣婷的房间，隐隐听到她正在跟明瀚通电话，就停住了脚步。

洪雪梅的死对于麟君而言也是难以泯灭的印记，虽算不上十分伤痛，却也无法释然。他面上波澜不惊，语出冷漠，而她遗世的警钟在午夜梦回时常常叨扰他不得安宁。懊悔，他不会，因为他从不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中有半分错处。揪心，可能有吧，不过一想起她曾经说清雯与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行为暧昧时，就禁不住要抛甩身边的物品的怒气。他之前一直觉得，雪梅所说的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是俊涛。他不放在心上，是因为襄王有意，神女无梦。可自从明瀚被突然停职，紧接着火急火燎地被派回家帮清雯料理丧事后，他忽然觉得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可能不止是俊涛。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他开始疑惑，开始凌乱，开始怀疑这段感情的真伪，奇怪的是一点也不感到伤心。

欣婷刚挂了电话，就被站在身后面色阴寒，一言不发的哥哥吓了一跳，“哥，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不敲门啊？”

“我又不是鬼，你有必要吓成这个样子吗？”

“不是鬼？哦，一声不吭地进来，还偷听人家电话，不是鬼，也跟鬼差不多了。”欣婷很快收了怯色，装出没心没肺的样子却又有心试探，“哥，你刚才，都听到了什么啊？”

“你们有什么怕我听到啊？”

“我们哪有什么怕你听到啊，只是，只是我们总该有自己的秘密吧。”

“是吗？可我都听到了。”他大摇大摆地在沙发前坐下，满眼威严，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完美遮掩了他什么都没听到的事实。

“啊！”欣婷愣了一下，“都听到了？”

他将脚随意架在茶几上，面色宽容，神情平静，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悦，“所以，你现在是不是该跟我坦白了？”

“呃，”欣婷面上瞬息万变，踌躇片刻随后靠着他坐下，“哥，这其实是正常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能因为你喜欢的东西，别人想都不能想一下吧？”

“是啊，我又没有不让别人想，所以，你们没必要这么瞒着我吧。”

“瞒着你，不就是为了避免尴尬吗？哥，你看你现在跟俊涛那个关系，简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你们男人，吃起醋来比女人恐怖的多，为了美女，是可以插兄弟两刀的。可明瀚不一样，他的为人，我们都了解。所以大家相安无事，可你一旦知道了，不会敏感，不会斤斤计较吗？到时候，你们三个，真的要把清雯姐架在火炉上烤了。”

欣婷的回答证实了他的怀疑，压在心口的巨石总算被一刀劈开，他心中竟有了莫名的喜悦，“哦，这就是你一天到晚忙着给明瀚牵红线的原因？”

“怎么连你都这么说啊？！”欣婷登时羞得满脸黑线，恼意怒意连带撒娇之意齐头并进，“算了，我现在不承认自己是帮了倒忙都不行了。也许没有我的瞎搅和，说不定他跟慧遥两个早就牵手在一起了。”

他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起身长舒一口气，“我现在总算都明白了。”

这话不明不白，欣婷倍感危机，“哥，你明白什么了？你可千万别钻牛角尖啊！”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大哥吗？”麟君回过头来反问。

“不是，”欣婷着急自打嘴巴，“是面对这种事，任何人的心胸都会比正常水平小的不计其数的，你，肯定也不例外啊。”

“好，那我现在告诉你。知道这件事，我很高兴。”

“啊！”欣婷脑袋瞬间打结，摸摸他的额头，“哥，你不是说反话吧？”

“不用摸了，我现在很清醒。”麟君微笑拨开她的手，“之前我都一直不了解，我跟清雯之间相处的问题到底在哪里。现在看来，不管是俊涛还是杨明瀚，她根本就放不下自己的家，放不下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亲人。她做什么都要顾及到任何一个人的感受，搞得这十几年来过得那么辛苦。即便她以后会嫁给我，她的心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我之前所有的幻想，都是不可能的。”

“哥，”欣婷面色愀然，“那，那你以后打算要怎么做啊？你不会放弃清雯姐吧？”

“当然不会！”他斩钉截铁，坚若磐石，“她自己放不下，那我就帮她，帮她斩断所有拖累她的人和事！我要她的未来，都只能属于我一个人！”说罢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将仓皇跟上来询问的欣婷关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