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灵动撩拨那深不见底的目眶,酸涩的不得已多眨了几眼。那些被有意深埋的往事缠绕着不可言说的复杂情愫仿佛被解开了封印一般迅速苏醒蔓延,爬满侵蚀她的心房,撕扯出斑斑血泪与痛楚。她仿佛置身烈火之中,双目被灼伤的睁不开眼,却又掉不出一滴眼泪。良久,沉默让小瑜在心中敲了好久的小鼓才在慧遥的一句好像不愿提起却又迫切知道的镇定中回归了本心,“他回来多久了?”
“听说就在这几天。”
“哦,”她握紧手边烫手的水杯,强迫自己保持平静与随性,“现在,应该好了吧?”
小瑜目光暗沉,轻轻摇头,“听说,他的处罚文件已经正式公布了。”
杯子中的热水卷起巨浪,她白净细滑的手上,条条紫色的经脉清晰可见,“怎么样?”
“他,”小瑜默默握住她微微战栗的双手,将那个水杯放到桌上,“他已经被开除了,已经不是警官了。”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雪梅,你当时那么做,当真是为了报复我们吗?
她双手被小瑜强有力的扶着,却挡不住倾注而出的流泉哗哗滴落,仿佛刻意修建的阻挡大堤全线崩塌,一时洪浪吞没了所有的不堪一击的虚设。就在小瑜想要安慰她时,她却忽然擦干眼泪,将手边的水杯一饮而尽,“我没事,我出去走走!”
小瑜不放心的嘴型还没出声,就被一声刺耳的关门声打咽了回去。
她走过人声嘈杂的的大街,漠然将车水马龙一一屏蔽,终于走到了那个曾经有过约定的地方。那些熟悉而陌生的陈设悄然地扣敲着内心浓重而又沉郁的门铃,只是她已经没有勇气再次打开那把已经被铁水浇筑过的心锁。
他正在训练场有序而又激动,甚至有些疯狂的击打沙袋,可再怎么剧烈运动,满腹的悔恨似乎不减分毫。他额上汗珠如雨,面上红晕密布,鼻尖还有丝丝没有擦干的血迹,目光却是满满的怅惘与迷茫,仿佛一生所求已经全然无望。
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让她心疼,心碎,痛不欲生,更愿倾尽所有,只要换他舒展片刻的眉头。
要去安慰他吗?可他在这个时候还愿意看到她吗?
她扶着门栓,迟迟不敢开启。
一只粉红色的纸飞机宛若天使的精灵划过他的视线,在他身边打个旋转,然后带着完成的使命飞回到面带嫣然的她的身边。她捡起那个纸飞机,走过来递给他一方毛巾,温馨而又慰藉。
他的愤慨瞬间去了七七八八,接过那块方巾,擦掉额头鼻尖的汗渍,大口地喘着粗气,接着将一瓶矿泉水从头浇下,再次擦完人已经平静了下来。
慕清雯细密而又自然上翘的长睫毛,宛若温柔的屏障,静默地跟随婉转的目光将他的疲惫与茫然一条条拆解,消弭,“好点了吗?”
“好多了。”
“你已经发泄了两三天了,够了。”
他不禁苦笑一下,“是啊,够了。再想不开,就真的不应该了。其实我很早就为这个结果做过心理准备,可真的面对时,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的坚强。”
慕清雯目光清若温泉,流水一般洗涤着他的不甘。她轻轻挽着他的胳膊,“我明白,你坚持了十几年的信念,突然没了,怎么会不茫然无措呢?”
是的,他现在除了面对既成的事实,更多的是感觉生活突然失去了方向,不知人生接下来该追求什么。他在回头那一刻正对上清雯柔情的理解与宽慰和与他共同忧愁未来的目光,不禁感动不已,随即握紧她的手,“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该做什么了。清雯,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眼前的画面在颤抖,慧遥埋藏在心底的疑惑暗暗有所恍然,竟然萌出“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感觉:慕清雯跟明瀚站在一起是相互扶持相互理解的相濡以沫,跟沈麟君站在一起不过是门当户对的珠联璧合;而她呢,她跟明瀚站在一起又是什么呢?她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表达,总之,从来没有他们这么温暖动人。
她悄悄地放下门把手,转身准备离去,却惊愕沈麟君同样略带落寞与醋意的黯然目光。同是天涯伤心人,两人罕见没有嘴炮的战争,只遥遥相望之后选择各自离去。
沈麟君在她走后站到了她刚刚胶着的位置,望着里面的目光逐渐萌生出丝丝不甘与怒意,很快又化作一缕轻烟飘散开来。欣婷说得对,男人面对这样的事,心会变小,而且小到自己都难以想象。可是,你的心越小,可能会与她越远。
清雯捧着那只粉红色的纸飞机,语笑嫣然,“你还记得它。在舅妈离世后,你是怎么鼓励我的?”
他拿起那只纸飞机,眸色昏暗而又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