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是第二日一早就开始了。
傅雁回看着卫陵骁骑上马,身形随着众人一起消失在树林里。
皇上坐在上位,温絮言坐在他旁边,看了傅雁回一眼,凑到皇上身边不知说了句什么,皇上点了点头。
傅雁回垂眸,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雁回妹妹。”果然,温絮言喊她了。
傅雁回装模作样的顿了一下,才抬头站起身走过去,“三公主有何吩咐?”
温絮言亲热的拉起傅雁回:“我们姐妹之间谈什么吩咐。”她笑得一派天真,“营地里着实无聊,妹妹要不要跟我一道去林子里狩猎?”
温家的孩子,不论男女,从小都是要学习骑射的,傅雁回跟着在宫里混大,自然也学了些,不说精炼,但射两只兔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就我们两个吗?”傅雁回问,“要不要再问问其他家的小姐?”
温絮言听她这样说,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其他家的小姐只怕连马都上不去。也幸亏还有你陪着我,不然父皇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我的。”
傅雁回笑了一下,看向皇上,说:“那臣女便听从安排了。”
皇上转过头吩咐林公公:“去带两队侍卫过来,跟着公主和郡主。”
“奴才领命。”
皇上又转过身温和地看向她们二人,打量了一下她们两个的装扮,皱眉道:“你们两个,回去换身衣服再来,这个样子,只怕连马都上不去。”
傅雁回领了命跟温絮言一道回营帐,两人带着侍女,离人群越来越远,温絮言才开口问道:“妹妹觉得那位二王子如何?”
傅雁回脸色平静,说:“臣女并不了解。”
温絮言继续笑吟吟地道,“依本宫看,他应当是极喜爱你的。”
傅雁回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她冷声道:“公主慎言。”
温絮言的帐子到了,二人停下脚步,温絮言掀开她的帐子,想了想,又放下,转过头,道:“妹妹也知道,如今父皇最宠的便是本宫,本宫劝你还是不要轻易与本宫争的好。”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漠北路途遥远,本宫也舍不得妹妹去受苦。”
傅雁回呼吸一滞,猛地抬起头,向前走两步,眸中冷光直逼温絮言,她缓缓地道:“多谢三公主提醒。”
温絮言被她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却还是撑直了腰板儿直视回去,眼眸中不无心虚。
傅雁回回到帐子换好了衣服,坐在梳妆台前发呆,梧桐在她身后为她打理头发,看着傅雁回略显苍白的脸色,忍不住轻声喊道:“郡主。”
傅雁回闭了闭眼:“我没事。”
帐子里一时安静下来,炎热的天气,连凉风也躲着不愿出来,傅雁回只觉身回大漠。
漠北路途遥远,她拜别父母牌位的机会都没有。
也不知温旭阳后来有没有遵守承诺每一年都去寺庙里替她抄经。
应当是有的,他那个人,平日里看起来不靠谱,但总归还算信守承诺。
“郡主,好了。”梧桐小心翼翼地喊道。
“嗯,走吧。”
傅雁回去寻了温絮言,二人一路无言走到了营地,两队侍卫早已整装待发,马匹也已经为她们准备好了。
林公公站在旁边,笑着对她们说:“公主和郡主都要注意安全,可不要乱跑。”
梧桐是会骑马的,温絮言的两个贴身宫女却不会,傅雁回看着温絮言略带恼怒的面色,笑着说:“梧桐一个人也可以伺候好,三公主有事吩咐她便是。”
温絮言沉默半晌,敛了敛面色,才吩咐她的两个贴身宫女:“你们先回去吧。”
两个小宫女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对方暗暗松了口气:“是,公主。”
吩咐妥当,傅雁回和温絮言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梧桐落后二人半步骑在傅雁回身边,身后跟着两支队伍,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林子。
树林里比营里凉爽得多,高大的树丛直逼云霄,绿叶挨挨挤挤的叠在一起,把日光严严实实的挡住,偶有几点光亮在地上摇曳,也权当它们是调皮偷跑进来的。
傅雁回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几条路,转头问温絮言:“三公主想从哪边走?”
温絮言也不客气,皱着眉沉吟了一番,指着左边的那条路道:“走这边罢。”
傅雁回点点头,一行人转了个马头朝温絮言指的那条路去了。
林子越走越深,直到看到前面白色马匹上挺拔的身影,傅雁回才算明白过来温絮言选这条路的用意。
温絮言看到不远处手里挽着弓箭的江洵,眼神顿时一亮,手里不自觉的杨了一下缰绳,骑着马越过傅雁回直直地向江洵跑去。
傅雁回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装作不经意地转过头看向后面的侍卫,果然,一群人纷纷做低头或仰头状,只当看不见温絮言的动作。
傅雁回叹口气,摇了摇头,也甩着缰绳向前面已经攀谈起来的那两人过去。
“江侍卫。”傅雁回将马停在他们二人稍远的地方,看起来就像是她偶遇了一直一道的江洵和温絮言。
江洵惯例是冷着脸,骑在马上毕恭毕敬地跟傅雁回打招呼:“郡主。”
傅雁回却从他的眉眼中看出他心情并不好,甚至还有些怒意。
傅雁回心下“啧”了一声,看来三公主又自作主张了。
三公主却丝毫不心虚,她只看着江洵,问道:“江侍卫可有收获?”
江洵还未答话,跟着江洵的下属就向温絮言展示出江洵的战利品来:“回公主,江侍卫今日收获颇丰。”
傅雁回看了一眼那些皮毛上沾着血的动物,淡淡地移开视线。
温絮言已经夸赞起江洵来,眼眸中是挡不住的崇拜与赞扬。
傅雁回心下有些奇怪,温絮言如今是笃定了江洵与她的婚事吗?以往还会遮掩,现在却是恨不得昭告天下,她与江洵两情相悦。
她正思索着,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公主,郡主。”
傅雁回听到诃烈的声音,却是皱起眉头,他怎么会在这里?
温絮言佯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看向诃烈:“二王子?”
诃烈打马上前来,看了一眼傅雁回,道:“郡主,又遇上了。”
傅雁回抬眸,抿着唇冷冷地看向他。
诃烈被她看得一愣,面色却丝毫不变。
温絮言看着诃烈身后的侍卫带着的一堆猎物,道:“看来二王子收获颇丰!”
“公主谬赞,江侍卫也不遑多让。”
傅雁回听着他们的寒暄,心底不耐烦起来,正要说话,却听到温絮言问她:“雁回妹妹跟着二王子一道,如何?”
傅雁回抬起头,茫然地看向那三人。
诃烈看着她的表情,又解释道:“江侍卫带着三公主去打猎物,郡主跟我一道,如何?”
傅雁回顿了顿,看向温絮言,只见温絮言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遇到江洵只怕不是温絮言的主要目的,让她跟诃烈一道才是温絮言想看到的结果。
傅雁回冷声道:“臣女骑马慢,射箭不好,不便拖累二王子。”
她看着温絮言,说:“公主且与江侍卫一道,臣女便先走一步。”
说完,她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骑着马一转头就往另一条道走去。
梧桐和她的侍卫跟在她的身后,一行人行得缓慢,身后的诃烈很快跟了上来。
“郡主对我有些看法?”
傅雁回目视前方,道:“二王子想多了。”
“是吗?”诃烈想了一下,说:“如果是为昨日的冒犯,我给郡主致歉。”
“不必。”
诃烈还是锲而不舍的问:“可否冒犯地问一句,郡主是受了什么惊吓?”
傅雁回停下马,转过头看向他。
这个在前世差一点成了她枕边人的男人,她本不欲多与他纠缠什么,只要一看到他,她就总能想起大漠里干热的黄沙,尘灰扑鼻的滋味着实不好受,那样令人窒息的回忆,她不愿再体会。
“二王子,既是不好的回忆,臣女便不愿想起,还望二王子见谅。”
诃烈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难过,顿时住了嘴,他有些无措的跟在傅雁回身边。
一行人慢悠悠的骑着马走在林子里,看起来不像是要来狩猎,倒像是来溜达的。
“傅雁回!你是带着队伍来散步的吗?”
右侧传来温旭阳的声音,傅雁回一顿,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依然冷着,他她调转马头看过去,温旭阳带着温旭植骑着马过来。
那两人走近了才看到傅雁回旁边的诃烈,兄弟二人齐齐愣了一下,随即打招呼。
“二王子。”
“两位殿下好。”
温旭植询问的看向傅雁回,傅雁回朝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用担心。
温旭阳看着他们二人的动作,眼神转回诃烈身上,笑着问道:“你们二人是如何碰上的?”
诃烈回道:“郡主与三公主一道来的,三公主随着江侍卫一起走了,我便跟着郡主,想着不能让她落单。”
说完,他询问温旭阳和温旭植:“二位殿下可要一道?”
温旭阳目光直直地看向傅雁回身后,道:“本宫看,雁回是不能与我们一道了。”
傅雁回听到这话,似有所感,也转过头看向后面。
卫陵骁骑着马往这边过来。
傅雁回眼睛顿时一亮,她轻轻咬了下唇,没有动作,只等着卫陵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