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晟回了京城,便身不由己终日在外应酬,还要防着他的那些皇兄们出手,这便顾不得她。
她虽终日在太子府里锦衣玉食,但能见到他的日子却屈指可数,常常她半夜醒来,身边早已没人了。她起先也有怨言,但见他终日忙碌,神色倦怠,也不忍心给他徒增烦恼,只宽慰自己说等熬过这些日子便好。
后来,老天怜惜她,让她有了身孕,她派了身边人第一时间告诉他。那日,他欣喜若狂,只说自己这些日子冷落了他,且让她再忍忍,而她却只希望他能多陪陪自己也是好的。
后来,朝里下了旨意,封他坐了太子。自那以后,他不仅应酬更多了,府里也开始常常有女子送来。她起初因为此事时常生气,但宫里派来的教习嬷嬷却提醒她,说他以后身为帝王,少不得三宫六院。而她和他年少在一起,比不得那些官门小姐,更应该宽容些。
她郁结于心,胎像便一直有些不稳,府里的大夫开了些安胎药才慢慢好些。
八个多月的时候,有一日她在院子里待着实在烦闷的厉害,便自个去了府里的湖边,遇见了那群进了府的女子。
那些女子见她穿着华贵,又大着肚子,心里明白是太子带回来一直养在后院的那位女子。这些官家小姐,早就打听清楚了她的身份,知道不过是个山野孤女,只是运气好早早遇上了太子。
这些人本就妒忌她,那日见她身边也没有人跟着,便出言讽刺,笑话她是山野里的麻雀,却妄想进宫做娘娘。
她不屑和这些女子斗这等闲气,也不与她们争辩就回了院子。哪想到那晚肚子便疼的厉害,等稳婆赶来,已然见了红。
她拼了半条命才将孩子生下,却也因此落下了病根,终日缠绵病榻。那孩子自从生下后,她便没有见过,却是怕她给孩子过了病气。
她思念成狂,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到了现在,却是连床也下不了了。
“他便允许手下的人这样吗?”苏辰冷声问道,楚晟,他竟如此不知珍惜。
“嗬,那人,他躲我还来不及呢?堂堂天子怎么会来我这病痨鬼的屋里。”她自嘲的说道。
她一直没想通,他们两怎么会变成今日这样?
“师兄,我活不了几日了,只是没想到你能来。我如今只有一个心愿,便是希望能见见我那孩子。”阿芙说道。
“芙妹,你别说傻话,你这病慢慢治。孩子在哪,我去给你抱来。”苏辰安慰道。
“在东边的麒麟殿。”
苏辰看着眼前的婴孩,孩子只有五、六个月,粉雕玉琢的,正睡得香。殿里的婆子和宫女都睡着了,他轻轻将孩子抱了起来,轻身出了殿。
等回到那屋子,殿里的灯不知何时熄了,夜色里隐约能看见床上的女子孤零零的依着墙,脸色苍白似要羽化而去,他心里忽就有些不祥。
听见他进来,女子说道:“师兄回来了,你将烛火点了,我好好看看孩子。”
他急忙用火折子将烛台点了,等屋里亮了起来,苏辰准备将孩子抱给她,却见她轻轻摇了摇头。
“辰师兄,你就站在那里,别过来了,我远远瞧着便成。”
他眼眶发酸,连忙将孩子抱到烛火旁。烛光微晃,照在孩子小脸上,衬的小人儿越发粉嫩可爱,嘴角还挂着笑。
她怔怔的看着那个孩子,半晌才又说道:“辰哥哥,芙妹再求您件事,你将这孩子带出宫去吧。”
“好,芙妹你放心,我一定将你们都带出去,离这吃人的地方远远的,咱们回麓山上去。”苏辰应道。
他要将师妹救出去,那个人既然如此狠心,那就由他来照顾她。
“辰师兄,你只要将这孩子带走,我便放心了。”她气息有些不稳。
“不,我会将你们两都带出去的,你信我。”他急声道,好不容易找到了心心念的人儿,他不会再轻易放手了。
“不行的,这里是皇宫,你只要将我的孩子……”
听她说话的声音渐小,苏辰觉出不对,急忙将孩子放到桌上,连忙到了她的跟前。
白色的锦被被他一把掀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只见她左手泅开一大片血迹,想来时间已然不短,血迹都有些发黑了,手腕旁放着把小小的匕首。
苏辰见了那匕首,身子微晃。这把小刀,是他送她的十三岁生辰礼物,原是让她自己防身用的,却没想到被她用在了自己身上。
苏辰气自己反应迟钝,他之前看到的她面色、口唇苍白,却还是以为是她生病才如此,却不知道她是何时存了死志,想来便是他去抱孩子时。他急点她身上的大穴,又去摸怀里的药。该死,他之前下了大牢,身上的药也被收走。
她身体已开始发抖,呼吸急促。
“师兄,别管我了。我只有死了才能解脱,你只要将孩子带出这皇宫,阿芙便没有遗憾了。”
她死死抓着他的衣袖,拼着最后一丝气力说完这句,头便垂了下来。
“芙妹。”苏辰压抑着声音低吼一声。
等他平复了心情,小心翼翼的将女子放平,将被子盖好,又将她脸上的发丝捋顺。许是心愿得偿,女子神态安详恍若睡着了。
苏辰走到桌前,将依然酣睡的孩子抱起,最后看了一眼床上安静躺着的女子,转身出了屋子。
说来也怪,他抱着这孩子一路行来,却是极少碰上侍卫,就在马上要出了宫门时,出现了一人。
那人瞧穿着是宫里的太监,三十来岁的样子,苏辰却知道此人武功不差,因为直到他倒了他跟前,他才发现此人。
“苏公子,还请等等,陛下有几句话要跟您说。”那太监尖着嗓子说道。
苏辰抱紧孩子,警惕的看着他,心想可是这里设了埋伏。
“这里只有我一人,陛下让我将这个给你。”说着,从怀里取出一物扔向苏辰。
入手的是一块莹润的羊脂玉,夜太黑,却是看不清纹路。
“凭此物可以出宫,陛下让奴才转告您,好好教这个孩子。”说完,便转身走了。
苏辰抱着孩子,手心里攥着玉,在原地半晌,最后趁着夜色匆匆出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