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年前
男子面色苍白,脚步都有些踉跄,但他死死揣着一个青色的小瓷**,声音虚弱颤抖,却不乏温柔,他对着那小瓷**道:“紫儿很快,很快我就可以救你了。相信我,花卿从来都是言而有信的,你说是吗?”
此人,正是两百年前的花卿,他银丝高束,却十分狼狈,身上的衣服也满是灰尘泥草,他用尽自己的力气到这儿,只为了找神巫口中所说的那人。
可他用尽了法力,体内的蓝焰野火时刻都在折磨着他,越到后面,他身体越发的虚弱,恰逢端午,他几乎九死一生,蛇身受着双重痛苦,痛不欲生。但他一直对自己说:“紫儿,紫儿!”那是他全部的信念,他不停地告诉自己,唯有要活下去,唯有到达天山,找到那个人,他才能让他的紫儿重新活过来,唯有那样,他的紫萝才不会消失在三界之内。
端午过后,他再次托着虚弱不堪的的身子,往天山的方向走去。然而这次,他倒下了,身体里的蓝焰野火在肆虐,他由天地孕育,体内的灵力圣洁清澈,在他昏迷的时候,灵力与蓝焰野火不停交锋,最终,灵力暂时压制住业火。正在这时,一群人来了背着行李家当,正巧撞见了昏睡中的花卿。众人都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决定暂缓几天再出发。
有两个年轻的男子走出来,弯腰要将花卿扛走。手才刚碰到花卿的身子,就犹如碰到热铁一般,连忙缩回手。
“这人身上怎么这么烫?!”
“这科怎么办?”众人议论纷纷。
“去挑桶水来!”
两桶水下去,众人才勉强将他抬到一块木板上,抬进村子里。
夜晚降临,花卿是被送到了一户位于村子中间的人家。那家有人让自家的小女儿打水替他清洗一下,脸上污垢一擦,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眼前的男子实在是太过俊美,几乎不像是个凡人,众人不敢想象,如果他好好梳洗一番,会是怎样的一幅模样。
“紫儿紫儿”床上的男子突然轻声唤着。好看的剑眉微蹙,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怎么了?”中年妇女拉着女儿,疑惑得问。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他的家人吧”中年男子挠挠头,也不知道他在叫谁。
房屋是老旧的土房,烛光很暗,一家人等了坐在凳子上,要么昏昏欲睡,要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花清醒了,可他还是如魔怔了一般,一句话都不说。他只是对着他的小瓷**,不停的唤着:“紫儿……”
他才刚醒就闹着要离开。一家人劝他不要这么快就走,伤势还未好,他只是匆匆道了一声谢,就匆忙的离开了。他走的时候脚步一拐一拐的,他跟那户人家说:“我要去天山救她,你们的恩情我花卿记着,开日若有缘再见,必当回报!”
那户人家本就是出于好心,并未将花卿说的回报放在心上,何况,他们见花卿那般魔怔的模样,心里也对他怀有一丝怜悯。
花卿要离开,也没人能留得住他,众人只好看着他踉跄着步伐往天山的方向去。原本还以为要耽搁几天,这下众人再次踏上迁移的路上。
而花卿,一个人不眠不休的往天上上去。半个月后,他已经登上天山的半山腰,然而正在此时,他身体里的蓝焰业火再次猖獗,他浑身破败,头发也乱成一团,面容憔悴满是泥土,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当初的宛若天人?
他的体内似乎被烈焰燃烧着,皮肤上浮起如同火焰一般的蓝色光斑,他干裂的嘴唇疼到颤抖,身上的衣服被烧的破烂。
犹如一头野兽一般横冲直撞,他撕裂着嗓子,发出痛苦的嘶吼!双目变成青色,隐隐还有蓝光在肆虐!
他几乎咬碎了牙齿,疯了一般用拳头击打山体,用力之大,几乎使之动摇!原本白皙且骨节分明的双手,因为用力捶击山体而血肉模糊。
天地仿佛都因为他的痛苦而乌云密布,地壳震动!
他甚至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但他不能死!他痛苦不堪,发出震天的嘶吼:
“紫儿!”
唯有如此,他才能坚持下去!
他自来到这世上,就是孤单一人,紫萝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在乎的人,也是他愿意以命相护的人。没人能理解他到底有多么在乎紫萝,那是他的命啊!
意识模糊间,他似乎又回到紫萝刚刚降世时,小巧可爱的样子,她双瞳是犹如紫藤萝最灿烂花一般的紫色,额头中央的那一抹紫色花纹,让她看起来更加娇俏可人。
过了一年,当初尚在襁褓的小女娃,渐渐会开口说话了,她灵识初醒,所知道所有事,都是花卿教的,花卿对这个女娃喜欢的不得了,渐渐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少。
乌云渐散,花卿虚弱的倒在地上,他身上的衣服没有一处是好的,此时的他犹如最穷困的乞丐,狼狈不堪……
时间再次回到两百年后,东景偏僻的一座小镇子里,东风与婧儿以及老伯等人,带着两匹马来到这里。
这一日,天气和煦,阳光明媚,但是风很大。老伯说,这像是大风天气要来了,大风天气一般都会带着暴雨来。镇子上家家户户,都将要晒的东西赶紧搬出来晒,这雨期一来,只怕十天半个月也不见晴天。
“婧儿,你觉得这镇子如何?”东风转头望向一旁的婧儿,她已经有在此安定的念头。
阳光很亮,婧儿眯眯眼睛,环视了一圈,道:“挺好的,这里的人看上去都挺和善的。”
婧儿此话不假,此时的天气极好,但是因为太阳太大,街上并没有几个人,镇子里的人都坐在树下或者屋檐下,扇着蒲扇,下着棋。看上去一派祥和之景。
东风转头对着老伯笑道:“老伯,我们决定在此安居了。这两匹马,就送于你们了,还有这些银子。”东风将马绳交给老伯后,拿出钱袋,倒出一些银子递给老伯。
“一路辛苦,拿些银子在身上总是好的。阿贵哥,你一定要照顾好老伯。”东风又转头望向老伯的儿子。
只见他挠挠头,憨笑着点点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爹的。”
“嗯。”东风点点头。她退出一步,望着老伯父子俩,笑着道别,“一路保重!”
“你这丫头心肠真好,你一定会被菩萨保佑的,老头我这辈子都为你祈福。”老伯浑浊的眼眶眨了眨,不舍得拉着马离开了。
“好啦,婧儿,我们去小小房子吧。”东风深吸口气,拉着婧儿转身离开。无论如何,日子总要过下去,只要她身边有婧儿就行。
她们一起在镇子里走了几家,最终买下了一处不远不近,不算多么高档豪华,但也不算破旧的屋子。
暂歇一碗,她们商量明天再去找店铺。二人忙活了大半日,累到满头大汗,东风弯着腰,拿着湿湿的布,擦着柜子,床板。她抬头望着屋外院子里蹲在水缸边洗凳子的婧儿,嘻嘻一笑。
阳光落在婧儿的身上,汗淋淋的墨发黏在额头,脸颊红红的,一脸认真的神色。
不只是因为这一日极好的天气,还是因为她们终于安定下来,不用奔波了。她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恬静辛福的笑容。
终于可以不再奔波了,真好。
一阵风吹来,原本汗淋淋的一身,霎时凉快起来。
门口走来一名老妇人,老妇人走进来,面容和善的冲东风道:“姑娘,这大热天的,累着了吧?老太婆我也闲得慌,我来帮帮你吧。”
东风与婧儿都寻声抬头,东风直起酸涩的腰背,笑着推手拒绝:“不必了,婆婆,谢谢您了,您坐在树荫下休息吧。”
老妇人见东风这般客气,摆摆手走过来,“没事,来,我来替你们擦擦地板吧。”
说着,她就从地上捡起东风原先扔在一旁的擦地布。
又娴熟自然的来到婧儿那儿,将布放到盛了水的桶子里,手脚利索的搓洗,拧干。
“婆婆,真的不用了,我和小姐两个人行的。”婧儿看着身旁的老妇人,羞涩的笑道。
“哎呀,你们这两个丫头莫不是怕我老太婆乱拿东西?以后都是街坊邻居了,况且我看你们两个小姑娘孤孤单单到我们镇子上,怕也不容易。老太婆别的不行,帮你们干这点儿活还是容易的。”
老妇人执拗的说着,东风与婧儿心中微微一暖,这样真好。
东风好像忘记了一路的辛苦,命运的坎坷,她辛福的笑着,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真的谢谢你,婆婆。”
这是由衷的感谢,也是东风与婧儿心里的话。
傍晚了,该洗的都洗了,该晒得都晒了。东风忽然想到自己没有买碗,也没有买米等食物。身上也黏黏的。
老婆婆十分和善,她带着东风与婧儿去了自己家,两家靠的很近,老婆婆家里有两个孙子,一个老伴。
东风没问她的儿子怎么不在,但也大致猜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两个孙子,一个二十二,一个十九。都是刚刚从店铺里打工回来的。
老妇人先是让东风吃饭,她去给她们俩烧热水洗澡。
东风与婧儿都生的颇为俏丽精致。老妇人的老伴也极为喜欢,两个年轻小伙子也是脸红的默默不语。
这家人的饭菜不算多么好,但东风与婧儿已经十分感动,她们都是体会过饥饿冷漠的人,这家人的恩情,东风记得清楚,也暗暗告诉自己,以后得多多报答这户人家。
两个年轻小伙子,一个叫“阿家”,一个叫“阿仁”。东风与婧儿都唤他们“阿家哥”和“阿仁哥”。
婧儿也在东风的要求下改了口,称呼东风“阿姊”,而非“小姐”。
东风说,既然如今已经隐姓埋名在此,就要抛下过去,重新生活。她不再是她的小姐,而是会保护她的姐姐。
老妇人问她们性命时,东风便告诉他们:“我叫木苓染,她是我的妹妹,叫木苓萱。我们逃难到此,日后都打算住在这里了。”
“哦……家里那边是出了战事吗?”老妇人关心的问。
东风摇头,“不是,是天灾……”
“哎……不晓得你们都多大了,我看你们跟我的孙子们年龄都差不多,以后常来这儿,就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啊。”
老妇人温柔的说着。
东风眼眶一热,抿着唇点头,“嗯,我今年十八了,苓萱比我小一岁。”
“哦……在家乡有婚事吗?”老妇人好奇的问。
东风与婧儿一愣,眼睛瞟了一眼桌子另一边的兄弟俩,顿时哭笑不得。
“这倒没有。”她干笑着回答。
“哈哈哈,这么好的姑娘竟然还没逃婚事。”说着她眼神瞟了眼一家的两个傻孙子,她老了,不求别的,只望着死前能看见自己的孙媳妇入门,生个娃娃。
她倒是没有说出来自己心里的想法,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懂。两个年轻男人瞪着自家祖母,“祖母,你这么问人家姑娘做什么?苓染姑娘,苓萱姑娘快吃吧,别听我祖母说话。”
这个阿家倒是个明事理的,只是脸颊若隐若现的红晕,让人浮想联翩。
东风苦笑一下,倒也没继续说什么,继续专心的吃起来。
夜晚洗完澡之后,拿着脏衣服,东风与婧儿两人回了自己家。
凉凉的床板什么也没铺,好在是在夏天,反而凉快不少。
两人躺在床上,一手一个蒲扇,窗外的繁星点点明亮,月光如华,落入屋内。
这是近两个月以来,她们内心最平静的时刻,一切都是那么祥和美好。
那天夜里,东风与婧儿说了好多悄悄话,婧儿一晚上都即小心又兴奋的问:“婧儿……真的可以唤小……你为姐姐吗?”
东风哭笑不得,心里满是心疼与满足,“嗯,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我们不再是婧儿与东风,而是木苓染与木苓萱,知道吗?再也不可提从前的名字,对谁都不要说我们的过往。”
婧儿似懂非懂,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