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平南强忍住一巴掌甩飞他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道:“朽木不可雕也!”然后拂袖而去。
叶晟朝着计安南行礼,叹道:“二爷何须如此。”
计安南摆摆手,面无表情,顾自饮茶。
罗煊从罗羽身边走出,朝着计安南也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立在原地。
计安南看着罗煊,眼神温和,道:“罗煊,今后也可以常来相国府,你知道西荷也甚是喜欢你。”
罗煊摇头道:“二爷,我往后就跟着父亲入伍行军了,得空了再来看您和西荷小姐,这些年二爷和西荷小姐的教诲罗煊永生不忘!”
计安南一愣,讶然道:“你要跟着罗羽行军打仗去?可想清楚了?你才十二岁。”
罗煊点头,神情坚定,道:“我爹说,二爷十岁就上过战场了,罗煊亦愿如此!”
计安南眉头一皱,仔细打量了罗煊一番,问道:“不愿随我练剑?”
罗煊低下头,脸色有些愧疚,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场间众人神色各异,只是看着罗煊的眼神,都像是饿狼见着了绵羊似的,尤其是叶晟,丝毫不掩饰对罗煊的喜爱,用手捅了捅罗羽,低声道:“这孩子我喜欢!今后就跟我吧?”
旁边几人皆是冷哼一声,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叶晟,一副你做梦的表情。
若是计安南问罗煊的场景传出去,只怕罗煊这孩子就天下闻名了,能得计安南生出主动收徒之意的人,还只有他一个。计安南自问鼎剑道巅峰以来,十年间慕名前来给自家孩子求师的帝国豪阀就不下十家,高门大族更是不计其数,便是自幽云而来的北王庭金帐王族也有两支,能成为计安南的徒弟,收益的不仅是家中后代,那也意味着与旷雪计氏的联系,修罗岛的底蕴深不可测,风林火山更是战力冠绝天下,计氏以一族之力镇守帝国西南,独抗甲岚百万大军,作为公认的白禹鎏金世家,计氏绝对是高坐金字塔顶端的庞然大物,而计安南作为计氏此代核心之一,能与他搭上关系,哪怕仅仅是打上一个照面,都足够让世人高看一眼,而更了解帝国秘闻的人,却知道计安南可不仅仅是台面上的计氏二爷而已,他背后的渊源,才是那些人真正所求的。
计安南罕见地笑了,眼中满是欣慰,点头赞道:“不枉费我教你剑术,二爷我就再最后赠你一份小礼。”
说完便摘下腰间的佩剑,随手丢给了罗煊,剑鞘银白,剑柄处草书两字:琢磨。然后衣袖间飞出一件东西,罗煊伸手接住,发现是一本古籍,上书两个字:狂潮。只看了一眼,罗煊便双目如针扎一般刺痛,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识海如汹涌潮水,头痛欲裂,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
“这剑跟了我几年,也算有点灵性,那剑谱也是我年轻时练剑偶然作的杂记,都不值钱,你就拿去吧,只是何时能用它,何时能打开剑谱,就看你自己了。”
罗煊抿着嘴唇,眼里通红,又跪下,道:“谢二爷!”
罗煊不知那剑和剑谱的价值,罗羽却是心中无比震撼,计安南佩戴了几年的琢磨剑,岂能只用有点灵性来形容?早已闻名天下,位列名剑谱中,只是这些年计安南极少出剑,排名只在东陆名剑谱前二十而已。若是放出风去要卖此剑,恐怕那些豪阀高门隐世高手都会不惜代价得到此剑。那狂潮剑谱就更不用说了,计安南修得剑道巅峰的领悟,若是传了出去,罗煊这辈子恐怕都将过得不安生。好在在场的都是修罗岛最核心的大佬们,叶晟几人亦是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同时又羡慕罗羽这闷葫芦生了个好儿子。
计安南挥了挥手,有些疲惫道:“我就不留你们了,计谋到了修罗岛,当与常人一般对待,不要泄露了他身份,那小子脾气倔得很,自然也不会以此为依仗势欺人,不过少不了会与人争斗,要是??????算了,老爷子在想来也不需要我操心了。”还想再说些什么,计安南却是沉默了半晌,又道:“散了吧!”
罗羽带着罗煊先离去,叶晟与童驹行了一个军礼后也大步离去。
林落花看着突然感觉有些落寞的计安南,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施礼轻声道:“二爷,保重。”然后扭头,几个瞬息消失在大门外。
阎延仍站在原地,双手交替放在胸前,十指弹动,微微躬身,低声道:“二爷。”
计安南抬手,然后倒了两杯茶,示意阎延坐下,两人安静饮完一杯茶后,计安南站起身,走到了小雪湖畔,道:“御西,你我二人认识有多久了?”
阎延也起身,走到了计安南身旁,道:“二十年四个月七天五个时辰。”
“何时何地因何事?”
“修罗岛,内岛,为了活着。”
“是啊,为了活着,只是为了活着而已。”计安南面露缅怀神色,悠然道。
“二爷无需担心,少爷此行有惊无险。”阎延手中紫火升腾,手指繁复结印,似在测算什么,片刻后道。
“我又欠你一个人情,说吧,想要什么?”
“一条人命。”
“谁的命如此值钱,值得你白阎王拿十年阳寿来换?”
“司马东南。”
“何时要?”
“十年后。”
计安南闻言,扭头看着阎延,神色有些凝重,疑问道:“难道那传言是真的?”
阎延面无表情,但眼底的寒意足以冻湖,道:“二爷能知道的传言,当然是真的。”
气氛忽然有些冷,计安南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好。”
阎延躬身行礼,道:“谢二爷!”,然后退出了后院。
计安南仍站在小雪湖畔,口中喃喃道:“阎延啊阎延,不惜自损寿元测算计谋十年的命运,换司马东南一死,真的值得?就算司马东南曾屠你阎氏满门,他那狗命也比不上你白阎王多活十年啊。”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茫然,望着远处湖面上的海鸥,失笑道:“傻丫头,这么急着嫁?爷的人和心早在几十年前就是你的了,那一纸婚书,及得上爷的一句话么?”
闭上了眼睛,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道:“小兔崽子,倒像是恨不得早些离开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些年了,十年见不到我,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了,想学爷的潇洒风流?你小子此时正躲在哪儿哭吧?”
计谋的确在哭,一个人坐在郁如溪曾经住过的书房里,手里捧着一本书,那上面是郁如溪曾读过的《东海游记》,还密密麻麻写满了读书时的感慨,计谋伸手摸着上面那些娟秀的小字,扭头看了看挂在墙上他母亲的画像,低声道:“母亲,要十年后才能回来看您了,不能常来陪您说话了。”然后走到郁如溪的画像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擦了擦眼睛,最后看了一眼这间书房,推开门退了出去。
相国府大门外,一架黑色马车正停在门前,马车高两丈,长三丈,宽两丈,通体黝黑,上刻修罗夜叉,栩栩如生,狰狞可怖,前后各立两面高旗,黑底金图,绣着一颗修罗头颅,马车前方是八匹乌黑色的巨大坐骑,尖耳赤目,鬃毛飘扬,牙如利剑,四蹄生风,身披黑色甲胄,高达一丈,静立车前,正是修罗岛举世闻名的夜叉乌。
夜叉乌原产自甲岚,后经由来往两国的商团流入白禹,旷雪借着地利,将夜叉乌收入囊中,原本的夜叉乌略小一号,也没有现在这么雄壮狰狞,后在修罗岛被异化,摄入了一丝修罗血脉,渐渐成了修罗岛独有的强大坐骑,成年的夜叉乌力大速疾,凶猛无畏,成就了修罗岛夜叉军团的赫赫威名,夜叉军团凭其彪炳战功无双战力稳居东陆十大军团前列。
马车两侧,是两队夜叉军团的骑士,骑着夜叉乌,头戴夜叉鬼面盔,身披墨钢重甲,仿佛雕塑一般,人马合一,纹丝不动,身披黑底金纹绣着夜叉图案的披风,腰悬短剑,手持长枪,观之如地狱夜叉降临,杀伐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正门前的台阶上,计谋走了出来,罗汉还是躺在摇椅上假寐,计谋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光头,拿起他怀里的酒葫芦灌了几口,然后低下头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小爷我走啦!不要想我!我会想你的!”,然后步下台阶,面对正站在马车旁的叶晟几人站直身体,抬头挺胸,右手握拳,猛然砸在左胸前,沉声道:“修罗无双!”
叶晟几人同样神色肃然,点头致意:“修罗无双。”
从这一刻起,计谋便不再是计氏的小公子,而是修罗岛一名最普通不过的军人。
叶晟五人转身进入马车,计谋也一跃而上,不过不是进了车内,而是坐到了车前,罗煊已在马车前等着他,坐在计谋身旁,拿起一本书自顾看起来。计谋拿起巨大的缰绳,手腕一抖,喝到:“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