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我25岁,和你一样的懵懂少年,那时候我父亲只有60岁。那时候的他性情温和亲切,勤政爱民,深受万民拥戴。那时候的我还能感受到来自父亲的爱意。”
皇长孙露出诧异的神色道:“那他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冷血无情呢?”
皇太子怀念着往日柔情的时光,叹息道:“造化弄人呐!30岁那年太祖肺疾逝世,我父亲登上帝位,一直在位了30年。
在他年近60岁的时候,连续一两年的时间里,几位王爷和几位长公主都因为肺疾相继离世,寻遍天下名医也无力回天,只有我父亲和一位封地在河西的皇叔还未病逝。
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罹患肺病,一个个地离开人世,我父亲也变得郁郁寡欢。
从那后,他开始广招方士,寻找长生之道,也就渐渐疏远了国事。吃了太多的丹药也不见起色,没过多久后也卧病床榻了。”
“后来没死?所以是天神下凡救活了他?”皇长孙说完将座椅搬到皇太子案前,听皇太子说故事。
“后来?”皇太子组织了一下语言又道:“后来在大家都以为他要驾鹤西去时。河西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大疫病。
疫情传播速度极快,几天之内数十万的河西人高烧不退,呕吐不止,昏迷不醒,还没来得及送医就死于非命了。
河西境内到处躺满了死尸,人民极度恐慌,不愿呆在疫区,全都往我们河东涌来。
为了阻止河西铺天盖地的疫情感染到河东大陆,朝廷决定放弃河西,下令炸毁河东与河西唯一的石桥-架生桥,想要将疫情阻止在河西境内。
为了在疫情过去之后能再次架起架生桥,从河东这边想要搭起两根胳膊粗细的铁索横亘在两岸桥头。
河东的架生桥守将正在搭其它的铁索时,有大批逃命的河西百姓聚集在河西桥头,就要强行过桥,逃离疫区。
河西桥头难民越积越多,河东士兵阻挡不过。原本计划的两根铁索只连接起了一根,只好放弃了搭建另一根铁索的计划,马上开始堆积起火药当即炸桥。
架生桥长十几米,宽五米,厚两米,全由整块的巨石堆砌而成,堆得严丝合缝。
将捆在一起的数公斤炸药点燃,产生的爆炸仅仅只是稍微撼动了一下桥体,激起层层黑烟而已,短时间内根本炸不断桥身。”
“那怎么办?后来怎么样了?”皇长孙激动道。
皇太子摇了摇头,又道:“河西难民见守将炸桥,都疯一般的冲上桥头,向着河东狂奔过来。
当时的河东守将不过二三十人,也都冲进桥内,在桥上筑成几道人墙,想要阻止难民过桥。
难民和守将的正面冲突爆发了。
两者之间人数差距过大,第一波冲撞中,有不少难民直接突破守军人墙跑往河西,也有不少难民和守军死在人群踩踏之下。
两方已经到了流血拼命的局面。
还未歇息片刻,第二波冲击也集结而来,河东守军知道人墙是守不住桥的,都纷纷挺起手中长枪,拔出腰间阔刀,与桥西头难民对峙而立。
一时间难民果然怯而不前,阻挠推攘,守将也是紧张至极,汗流不止。”
皇长孙也听得紧张,敞开被汗渍打湿的胸膛衣襟。
“守将与难民也不知相互对峙了多久,两方都在考验着对方的心理。
不论哪方的心理先垮,哪方就会乘胜出击,一股做气地冲到对面。
河西难民慢慢退回了河西桥头。难民群中靠后的人都寻来棍棒向前递接,然后一起齐力推动前方难民向前推进。
队伍前方的难民对于自己的境况阻止不得。都诚惶诚恐,逶迤虚步,纷纷想要向后逃窜。但后面严无缝隙,无路可退。
河东守将手持利器,坚守不移。
前方难民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绝望中朝着守军那冰冷的武器迎去。
冲突再次在架生桥中段爆发。难民中有人去抢夺守将的武器,被守将刺倒在血泊之中;守将中有人被难民推挤着与守将队伍脱节,接着被推倒在地活活踩死。
有的守将见难民疯狂残忍,心生恐惧。有的难民被眼前血腥刺激,精神大乱。这些人都转身跳入涛涛河水中,再也寻不到踪迹。”
皇太子喝了一口茶,皇长孙低头无语,心生寒意,只是默默听着故事。
“河东守将到最后只剩下了司马头领和五六个勇士坚守桥头。
就在大势已去的时候,架生桥上的所有人突然都分不清方向了。
那些难民在向河东挪进中慢慢偏转过身体,像极了一群蒙眼推磨的驴,没有一点方向感。最后后队变成前队,前队变成了后队。
难民全都面向了河西方向而不自知。然后依然像之前一样:慢慢地,后队推着前队走着,不一会儿就又回到了河西桥头。”
“这,这,这怎么可能?他们都瞎了吗?都集体魔障了?”皇长孙越来越怀疑道。
而后又接着道:“我知道世界上有很多奇能异士,我自己也有结交一些拓脑者,但他们最多只是通过大脑自检加以练成强健体魄,从未听说有能操控他人的拓脑者,这未免太可怕了。”
“拓脑者我也知道,也不过是一些身怀奇艺的人而已,不足为俱。这一切的原因都可能是那个天神。”皇太子又接着说道:“只是后来那些还活着的守将也魔障般的过到了河西。”
“这事还没解决呢!那架生桥还在呢!”皇长孙突然意识到后说道。
皇太子回道:“对,后来呀!本已逃往河东的难民群中,有一个难民突然极速地跑到架生桥的桥中段。
接着那难民全身砰的一声爆炸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轰醒了所有人,两岸的人群被响声震得天旋地转,五脏翻腾。耀眼的亮光刺得所有人眼盲落泪。就是一瞬之间,滔天的热流和气浪将众人掀翻在地,巨大白烟腾空而起,久久不散。
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将架生桥桥体炸的粉碎,从此隔断了两岸,解除了疫情。
后面河西又发生了什么事也无人知晓,那里慢慢成了遗弃之地,30年来鲜有人去。后来听说有一些去淘宝的人也是有去无回。”
“父亲,那是什么炸药,如此猛烈,闻所未闻呐!”皇长孙倾身问道。
“那就是天神之怒吧!”皇太子用手抹了抹额头冷汗又道:“架生桥所发生之事被父皇封锁,只是以解除了瘟疫张榜告示天下,也传达了架生桥乃军队毁掉的消息。”
“那些活下来的人是亲眼见证过的啊!都被灭口了吗?”皇长孙问道。
皇太子冷冷回道:“因为那个自我爆炸的难民不知身份,所有从河西强行过河的那些难民都被严加看管着。
每个难民的额头上被画上永不褪色的黑青难民标记,继续以难民的身份生存在我们河东。”
皇长孙听完了故事也感压抑,觉得自身渺小,叹道:“就是架生桥上那神秘的天神救活了皇上吧!”
皇太子缓过神来,道:“是吧!本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疫情风波后,父皇的病就莫名其妙的好了,他对外宣称自己勤政劳苦,呕心沥血的品格引得一位妙手回春的神医出山,将他的肺疾医好了。只是那神医随后淡然隐世,再也不让外人寻觅到他的踪迹了。
从那以后,父皇便设立了祭祀广场,亲自主持并说明了祭祀内容。
祭祀大典是用于驱除黑色恶魔-瘟疫魔而立,可用白袍神人将他们降服,求得世间无病无灾。
祭祀大典的另一面是为了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也是为了祈求天神护佑,祭告天神。”
皇太子双手合十成拳,忖在案头安慰着自己,接着道:“那黄金祭台上的第四人就是30年救我父皇的天神。祭坛上的只是他的模型,只是他真实的样子谁也不曾见过,所以让人觉得神秘无比。”
“那老不死的怎么找到那第四人的?”皇长孙双腿缠在椅腿上接着道:“天神之下皆蝼蚁,他治好老不死的能有什么好处?”
皇太子放下双手,挠了一下脑门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活他,各中缘由只有他自己清楚。我知道的是父皇大病初愈后整个人神采奕奕,精力充沛。一开始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但是五年过后,我已步入而立之年,我母后也是皱纹频现,发色花白,形态微偻。反而我父皇依然活力尤在。
本来我们卫国之人也不过60多岁好活的,长寿的最多不过70多岁而已。当年的皇太子也是40岁的人了,看着老不死的身体状况愈发良好,心中焦躁不安,发动了政变夺得帝位。
前皇太子顾虑于弑君弑父的恶名,只是逼着老不死的退位禅让,让他软禁后宫,安度晚年。
后来前皇太子在位不过两年,不知道就中了什么魔障,如癫如狂,死于非命。
老不死的乘机再登帝位,重握政权。
他秘密处死了前皇太子党羽,建立了情报收集机构,培养了大量杀手死士供他差遣,用以巩固江山政权。
后来我母后在临死时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父皇在30年前那个垂死的夜晚里,我母后正在照料重病的父皇。皇帝寝宫里凭空出现了一个浑身散发圣洁光辉的天神,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那天神整个脸隐于一种朦胧的光感之中,你越是细看,那片光感越是朦胧,感觉能抽走人的灵魂。
那夜天神与父皇交流了什么,达成了什么协议,谁也不知道。只是从此后,父皇一改病态,身体更加健康稳定,长春不老。
凡事皆有利弊,此后父皇全身冰冷异常,像个冰窟子,不畏外界冷热,肢体僵硬,面无神情,不需要太多的进食,不近女色。
由于青春无限,生命长续,父皇越来越淡漠亲情,变得自私自利,在这30年来亲自除掉所有对他政权有威胁的人,成为了一个冷血皇帝。”
皇长孙额头冷汗涔涔,顾不得抹干,低声道:“父亲,那你现在不是在走30年前皇太子的路?那可真是一着不慎,万劫不复了。”
皇太子起身负手,移步到大帐之中,望着大帐外吞噬万物的无边夜色自言自语道:“机会难得呀!就算是天神,我也要试他一试。不然还真看扁了我们凡人。”
然后转身对皇长孙说:“今天的事,你知我知,不要节外生枝,给我烂在心里。
天色已晚,快回帐歇息吧!明天我们一起进宫面圣。”
皇长孙躬身作揖道:“是,父亲,你做什么选择,孩儿都会跟随着你的。孩儿告退,父亲也早些歇息。”
说罢缓缓退出大帐,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夜是皇长孙最漫长的一夜,他从小被人敬仰拥戴,自己就是以天神的姿态傲对众人,如今感觉到自己的渺小,知道了天外有天后才发现:人生不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