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从屋里走出两个面红耳赤的老头，身后各跟着一两名随从。这是要告辞离去。

东轩居士立在门廊下拱手相送。

范纯仁忽而嚷道：“若非你们佑元党卷土重来，官家怎会起用蔡京！”黄庭坚立马回击：“若非你们新党对我们穷追不舍，官家又怎会起用蔡京！”果然是死对头，俩老头相互指着对方的鼻子又掐上了。

“他们为什么争吵？”呼笑小声问老二。老大说：“一个保守派和一个激进派，两派都被蔡京逐出了朝堂；而且，他俩的公职也被革了，所以都对蔡京恨得牙痒痒！”

“蔡京很重要吗？”呼笑想起了上次那个不会打架、只能挨揍的主。

“一个无党派政治家，哼哼，善于举着新法——也就是社会改革的大旗横征暴敛，挂羊头卖狗肉，凡是新法里具有进步意义的部分全被蔡京砍光了，搞得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宋朝垮台在即。”

“皇帝会放任他这么做？”

“赵佶厌恶党争，因为党争削弱了皇权。正是为了终止党争他才起用蔡京，而蔡京也不负圣恩，从这一点来说，皇帝赵佶可谓知人善任。如今朝堂之上再也见不到党争了，皇帝便可以专心搞他的艺术创作——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艺术家！”

“既然都已革职了，干嘛还争吵不休？”

“古中国的隐士们大多是心系天下而又道德高尚的人。”

说出这句话时，老大的神色颇有几分得意。

老二对小三使了个眼色，撺唆道：“你不是有问题要问吗，赶紧着！”

呼笑便上前施礼。

俩老头颇不情愿地中止了争吵。

呼笑没头没脑地问：“为什么带有目的的利他行为并不高尚，反而是浪费生命？”

老二在一旁附和：“比如为了人类！”

黄庭坚也不含糊，答曰：“人类不过是宇宙中的种族之一，何谈利他和高尚？为了人类、为了民族、为了社团，这些美好愿望终将结构性地走向自己的反面。”

呼笑又问：“何谓出于本心？”

范纯仁捊须答道：“只关切自在的我。”

呼笑一吡，“那你们为何对党争这么上心？”

“小子，游戏亦是人生！”俩老头当即拂袖而去。

这明摆着是搪塞嘛。

俩老头不管那么多，又开始互掐，一步一掐，渐渐的便去得远了。

“这就叫高尚？”呼笑差点笑掉大牙。刚才之所以要花费宝贵时间探究这个问题，是为了回头找2号方源理论，好叫他闭嘴，哪知竟得到这么个结果，“真是不知所谓！”

老大脸上挂不住，嗔道：“你这叫无病呻吟！”

“你的问题，有一个人可以回答。”正好东轩居士过来相请。

哥仨齐问：“谁？”

“真定城东祝家屯有一顽童，尊号朱子。范老头和黄老头都是朱子的学生。无论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去请教他。”东轩居士引哥仨入内，于堂中坐定。

“顽童？”呼笑伸出手臂。

东轩居士一边把脉一边摇头，沉吟良久才道：“奇了奇了！”

不等哥仨发问，医生解释说：“人禀五行之气而生，五脏主里气，生经络而沉；六腑主表气，生经络而浮。汝荣气过盛，逆于经络，故疼痛肿青，瘢痕阔硬，痈肿已久，无救矣。”

“什么里气表气？经络又是什么？”呼笑如听天书。

“气者阳也，阳气蕴积则寒热不散，气内攻而生癌。经络者，人之所以生，病之所以成，伏行分肉之间，深而不见，决生死，处百病，调虚实......”医生倒是颇有耐心。

却急坏了老二，“你这厮，能不能说人话？！”

“休取闹！”老大连忙喝止，转而对呼笑说，“我练的太极拳就讲究经络行气，这两个问题我正好知道，回头跟你慢慢讲解。”然后，他站起身来，对医生深施一礼，“我这兄弟所患的是进化癌，才刚刚发现两个月，但先生却说‘已久’，不知何故？还请先生教我。”

医生说：“既练太极，当知一切疾病皆出自全身整体反应，进化癌也不例外。你这兄弟，经络逆行，荣气超载，已逾数年之久。”说完，他转头问呼笑：“小兄弟，大约六七年之前你可曾得过一场重病？”

“六七年前，16岁左右......”呼笑回忆了一下，“对！当时我......”

“是了是了，荣气阻于肾俞双窍而逆行，便在你体内分离，左右各行54周......”

“什么跟什么呀？”

“普通初级进化者，荣气每日运行54周，而你是双份，每日运行108周，病因即此：盛阳不和而内攻。没救了小兄弟，你是天罚之人。”

此论，与遗传学大相径庭，虽是讲得神乎其神，煞有其事，呼笑却只当笑话听，他原本就没指望能在这里找到希望。

孰料老大听了大吃一惊，当即大礼拜下，恭敬地说：“万请先生垂怜，赐下解救之法，我当结草衔环以报恩德！”

呼笑劝阻道：“老大，不可轻易许诺！癌是基因突变的结果，什么天罚，纯属无稽之谈......”

“癌是一种限制寿命的机制！”医生突然大声嚷嚷起来，“免疫系统为什么会保护癌细胞？因为癌是遗传基因蓄意造成的！九百年前的‘蓝色总监’为什么能消灭初代癌？因为那种药修改了遗传密码，强迫免疫系统将癌视为异端！”

为了维护医生的尊严，东轩居士越说越大声：“荣气每日运行108周天是什么概念，知道吗？如果不限制你的寿命，只怕你要成仙了！上天要罚你，在下无能为力，好走不送！”说完，他背过身去，任老大怎么央求都不再出言。

“我要成仙了？所以要受天罚？哼哼，搞笑！”

呼笑转身就走。

其实他是着急着下线见黛儿，行那云雨之事。先前被2号方源搅黄了，这次定要一并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