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前世的时候,来过永明县城几次,那是因为工作上的一些关系。
在他的印象中,永明县城还是不小的,毕竟是一个拥有着四五十万人口的一个县啊,在梁州地区,永明县的人口都排在前几位了。
因此吴明颇有抱着旧地重游的心态,挤出周末的一点时间,既算是怀旧,也算是考场市场吧。
结果,溜了一圈之后,简直可以说是大失所望。
这时的永明县城确实不大,县城由于建筑物过少,显得稀稀落落、破破烂烂,站在县城一个制高点的话,可以说一眼就能扫完了。
整个县城就一条主街道,长度也就是个一百多米,县城中心一座显眼的三层小楼──县委大楼,就成为县城的标志性建筑。
一条砂石铺成的主街两旁,零星地座落着几座门店:百货公司门市部、五金交化门市部、烟酒副食门市部和一个服务员整天闲得打瞌睡的国营食堂(当时公款吃喝根本不敢想,一般人又吃不起,只有外地出差的才会光顾)。
百货公司商店由于当时商品奇缺,柜台里也只能摆些针头线脑、布匹棉花、电筒电池等物,嗯,电器之类的,也可能就是那几把手电筒了,连收音机都没有见摆设出来。
糖烟酒门市部则更为简单,一间房的门面里只有两个货架,零落地有几条烟和几瓶酒在那站岗,门口几口大缸,散出刺鼻的酒味;副食一角,堆着几包包装纸都被油腻的饼干,和本县食品加工厂生产的、老百姓号称“硬得能砸死人”的点心,也不知道放了够多少天。
售货员一个个拽得跟谁欠了她几十块钱似的,面如寒霜。有顾客进来,也爱搭不搭理的,有人问话,脸部肌肉都懒得动一下,只嘴角抽一抽,简单地嘣出两三个字:有、没有、拿票来。但更多的是没有,身子一动不动地倚在柜台上——反正像他们这种国营企业的职工,干多干少一个样,你不来买东西还更好,剩下的他还能报损耗,瞅个机会给自己拉点关系呢。
关系户、关系户的,也可能就是从这个时候叫出去的。
也难怪,现在市场上各种商品奇缺,社会供应极为匮乏,典型的卖方市场。
就连人们日常用品火柴、肥(香)皂、红糖、猪肉、布匹、棉花、粮食等,都是凭票供应,像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更是当时被称为婚嫁顶级置办的三大件:一是因为人穷,二也是更主要的难买的缘故,有钱也买不到。所以婚嫁置办三大件,成为当时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平常人家有这么一件也够装饰门面了。
当时戴手表的人,不管情形场合,总挽起袖子,露出明晃晃的手表炫耀,就跟后来手机初上市,有些“烧包”专门在公共场所人多处,拿出手机打电话一样。
比较热闹的,倒是近几天在大桥下的一个角落——自形成的小型农贸市场,一些农民拿出家里多余的一些粮食,如小米、玉米、荞麦、山药蛋、胡萝卜等,来这里换点钱,或与其他人兑换自已所需要的粮食。间或有人提着一、两只活鸡,或活兔来回转悠。
交易的人,大多蹲在地上的半口袋粮食跟前,一边议着价格,一边两只眼睛警惕地来回巡视着,防止戴红袖章的市场管理会的工作人员,抓个正着。
这个年代,抓着可不是什么好事,轻者让市管会的拳脚教育一通,没收东西一脚踹走了事;重者,蹲几天自带伙食的市管会学习班,再交由公社领人回去,继续接受再教育;情节恶劣,数额巨大者,则被有关部门处以投机倒把罪,去蹲监狱。
时间很快就进入了六月中旬,成胜也到县高中学习了一个月了。
随着距离高考时间的临近,县城高中高二整个班级包括复习班在内,都进入了临战状态。
到了这个时候,吴明班上的六十多个同学就跟疯了一样,早晨五点天刚亮,学校住宿的学生就早早起床,用冷水擦把脸,到校园里开始一天的学习生活。
无论是破烂的操扬上,还是学校里的各个角落,都能见到一个个手拿本书、口中喃喃背诵的身影。
学校晚上十点熄灯,所有的教室电源全部被切断,可到了十二点多的时候,高二年级、复习班的教室里,还亮着一盏一盏昏暗的煤油灯。
高二的各科代课教师,也被这些学生的拼命劲头给感染了,不分白天、黑夜,都泡在教室里——那会儿的老师觉悟还是挺高的,都是自愿义务加班,根本没有什么加班费之类的,也没有人和学校讨价还价讲这些问题。
到了后来,校方怕临近高考学生疲劳过度,便于十一点强行把学生赶出教室,可不一会,学生宿舍又会亮起几十盏豆大火焰的亮光,用校长的话说,这帮孩子都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