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师,那可不行,我刚十七岁,又是从农村来的,谁服我呀?”吴明连忙推辞。
在大学当班长可是什么好事,那就是大伙的“勤务兵”,杂事特多,吴明现在把自己大学的时间定了个初步的计划,这计划中可没有把这个当班干部什么的纳入其中啊,哪有闲心干这个,虽说班干部在分配时学校也会照顾一二的,可吴明还真不眼热那点便宜。
“高老师,他不当我当,我长这么大还没当过干部呢!”旁边有人插话了。
吴明扭头一看,长头发,蛤蟆镜,喇叭裤,手里还拎着个收音机,地上扔着个行李卷,这不是火车站四姐撞到的那位”骚瑞“吗,怎么,难道说我们成一个班的同学了?
“高保平,你别捣乱,看看你的这打扮,哪像个大学生,把行李放好,赶快把你那头发给我拾掇、拾掇,要不看我怎么收拾你。”高老师怒嗔。
“好好,班代,我住哪个宿舍?”蛤蟆镜嘻皮笑脸冲吴明打了声招呼,“哟,这不是那土老……”
他一下收住音,敢情他也认出吴明来了。
吴明翻到写着高保平的那个信封看了看,抬头对他笑着说:“你好,高保平,我叫吴明,咱们成为舍友了,你也住北楼312。”
“你好,吴班代,你是领导,我是兵,以后请多照应点,少打小报告。”高保平一本正经的说,然后敬了个滑稽的美式军礼。
“快滚。”高淑琴老师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晚上回家吃饭。”
高保平落荒而去。
看着吴明有点不解的眼光,高老师解释:“高保平是我的侄儿,他爸妈都在外贸部工作,文革开始就被以‘洋奴’的罪名,下放到j省‘五七’干校劳动,直至七六年十一月落实政策回京。之前保平一直是我来照顾。把你和他分到一个宿舍,也是我的想法,他的成绩不太好,毛病不少,以后你多帮助他。”
吴明恍然大悟。
“班代,班代,吴明,吴明……”
不一会高保平气急败坏、大喊大叫气喘吁吁地跑来。
“怎么回事,高保平,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这么急的,这是在学校,你大喊大叫的,像个什么样子?!”高老师有点火了。
“姑,不、不,高老师,吴班代,你们听我说……”高保平大大地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止住神,“我们宿舍有一个漂亮的女生,在给吴明铺床,班代,那是你的什么人,我刚说了两句话,她拿起扫地的扫帚,就朝我劈头盖脸打来,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瞧,前几天刚买的喇叭裤,跑的时候被钉子撕破了,那还是我妈从香港回来给我买的。这、这……。”
“那是我三姐,她脾气不好,你多原谅,”吴明歉意地说。
“甭理他,肯定是他说话招事了。我还不知道你那张嘴,油腔滑调的,活该。”高老师恨恨瞪了他一眼,“一会回我家换条裤子,瞧你妈给你买的什么裤子,裤腿宽的能当扫帚扫地了,都二十岁的大学生了,还当小孩一样宠,就没见过这么当妈的。你也别跑了,帮吴明同学在这里接应来报到的同学。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天呐,我可是受害者。再说,这是现在最流行的喇叭裤,懂什么呀!哎,班代,你三姐那么漂亮,怎就那么厉害,多有损她的光辉形象,你跟她说说,改了就是好同志,我不跟她一般见识。”高保平见高老师走了,又开始大放厥词。
“请问七九届工商管理的新生在这报到吗?”一位身穿白底黄碎花连衣裙、头扎蝴蝶结的女同学站在桌前,打断了保平的喋喋不休。
“是,是,你叫什么名来,从哪来,我也是这一届的,叫高保平。”吴明还没有开口,高保平急忙忙上前搭话。
“我叫冯霞,从tj来,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
“tj大麻花,真美呀!”目送冯霞的背影,高保平摇头晃脑还在沉醉:“班代,我看她的眼睛,那就像刘晓庆,她的身材就像陈冲,整个一个电影明星大组合,美女呀!
对了,你知道刘晓庆和陈冲吗?”
吴明看他一副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小花》这部电影刚上演,在人们看了十余年革命样板戏感到发腻的时候,这么一部充满革命浪漫主义、颇有点小资情歌的《小花》一出世便受到热捧,年轻人嘴上挂的都是刘晓庆,陈冲,城市大街小巷传出的都是:“妹妹找哥泪花流,不见哥哥心忧愁……”
快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全班三十七位同学报到二十三位,收工吃饭,下午再接着干,吴明让保平先盯会,他去叫三姐吃饭,顺便给他带一份。
“不用,不用,估计我姑,就是咱们的辅导员,她不会忘记我的,你去吃吧,班代,顺便向你姐给我道个歉。”
吴明和三姐一起走进食堂,主食是大米、面条,包子,菜有炒土豆丝,炒豆角,过油肉,炒鸡蛋等,物价还真便宜,一份土豆丝八分,过油肉两毛五。
吴明打了面条,买了一份土豆丝,一份过油肉,端着饭菜和三姐一块走向餐桌
“这么大的食堂啊,这比咱县里的电影院都要大好几倍!”
吃饭时吴明才知道三姐和高保平发生冲突的原因。
当时三姐正在给吴明铺床,高保平一进屋放下东西,抬头看见上铺怎么有个女生,就问:“你是哪个宿舍的,跑错了吧,这可是男生宿舍,快出去,我们可不想和你同居。”
三姐马上认出了他,“你要脸不要脸,不就在火车站撞了你一下吗?还追到这儿来了,你个臭流氓,你想干什么?”
一来而去的,两个人话头不对,言语就激动了起来,三姐哪能说得过号称“京油子”之称的高保平啊,情急之下,也不和他斗嘴了,跳下床抓起搁在床头的扫帚横扫高保平。
高保平虽说在北京街头也混了几年,可哪见过这副泼妇拼命的样子,吓得转身就跑,“哧啦”一声,肥大的裤角被门口突出的一颗钉子划了一个大口子。
吴明听得哈哈大笑。
到了下午四点前,吴明他们班的全体新生报到完毕,吴明的新生接待工作也顺利完成。
吴明陪着三姐在校园内转了一圈,打算带她到学校招待所登记个房间,结果碰见了高老师,高老师问清楚情况后,非要让三姐到她家去住,她的爱人在外地工作,就她和十五岁的女儿在家,吴明和三姐拗不过一片老师的一片盛情,也只好答应。
“高老师,我想明天请个假,带我三姐去京城转一转,晚上她坐车回去,要不她来一次也不容易。”吴明顺便向老师请个假。
“没有问题,明天咱们还是新生报到时间,也没有安排其他活动。”
晚上回到宿舍,全部成员已到齐,一阵寒喧后,大家对对方的基本情况便都有所了解,八位舍友中,北京的三位(包括高保平),广东的一位,山东的一位,上海的一位,来自j省的两位(包括吴明在内)。
接下来熟悉之后,就是各个宿舍不可避免的一个环节,按年龄排大小,老大哥是山东的高健,28岁,老三届知识青年,老二是广东的王志明,21岁,军队子弟;老三是上海的韩福平,20岁,可能家境不一般,据他说,幸亏现在政策好了,要不然的话,就因出身问题他就可能与大学无缘,政审难过关;老四郭勇,19岁,j省人,省城居住;三位北京老兄年龄倒都一样,常建明,刘爱忠,高保平均为18岁,按他们出生月份叙排为老五、老六、老七,吴明则光荣地成名副其实的小弟,老八。
“各位老哥,大小名份已经排定,小弟先给各位行个礼,小弟是来j省的农村娃,没见过大世面,年龄又小,跑腿的事我多干,以后咱们宿舍的开水、打扫卫生小弟就承包了,其它方面请各位老哥们多多照应。”吴明拱手向大家作了个罗圈揖,漂亮话得赶快放在前头,财富不是朋友,可朋友一定是财富,更何况是同吃同住同窗的四年舍友呢?
“老八,你这就见外了,你是老小,这些活有我们呢。”
其他人七嘴八舌:“就是,咱们的小弟就一个,累坏了上哪再去找这么帅的小弟,全校的女生还不杀了我们。”
“活不能让老八一个人干”,老大哥高健满口豪爽的sd腔一语定乾坤:“咱们订个值日制度,从我开始,一人一天排班,小老弟就不用排了,谁有事你替谁。”
“阿拉没的说”,上海人老三韩福平马上表态。
“同意。”
“赞成。”
在一片南腔北调的混合声中,对外贸易学院七九届工商管理系312宿舍的第一件大事,就在一致民主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