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每天早晨练的是什么玩意？怎么跟猴拳差不多？”

刘艳站在一边，看着吴明收势以后，才走上前去嘲笑他。

“怎么今天不学习了，你连书都没有拿。”吴明望着空手的刘艳，好奇地问道。

往常吴明晨练结束的这个时间，正是他们两个相互交流学习的时间，这孩子平时一贯很上进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刘艳没有直接回答吴明的问话，她只是问了一句：“今天星期天，一会儿你有什么事情没有？”

吴明才想起来是星期天，学校没有安排任何课程和活动，他稍微想了一下，回答：“吃早饭后，我到阅览室看会儿报纸。”

刘艳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自从回家收拾完张卫青后，吴明随即返回了学校，又开始了周而复始的宿舍——教室——食堂——宿舍的“三点一线”的学习生活。

回到学校后的吴明，也认真地考虑过自己这四年的大学生活应该怎么度过，他甚至也产生过是不是也像那些网文中所写的、从京城废品收购站去淘一些文物、古董之类的宝贝，可这个想法还没有等他开始实施，马上就破灭了——别开玩笑了，人家现在的废品收购站，都是国营的单位，你一个外地人什么介绍信之类的手续都没有，你跑到这里想干什么，是不是敌特分子想搞破坏？！

吴明至今记得他当时和废品站的那位大爷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人家那警惕的眼睛和神情，他甚至于看见有一个围观的大妈转身走开了，真怀疑是不是跑到革委会找人去了，当即就笑着离开了。

回来自己把这事笑着和高保平说了，结果高保平很少有的一本正经对吴明说，这会儿在京都胡同里你还真得少窜，那些大爷大妈们整天闲的没事干，只要是胡同、院子里来了一个生人，十分钟之后革委会的大妈们就会知道，然后就会亲自上来询问，你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打算待几天？而且他们对你的活动时间了如指掌，院子里、胡同里那些家庭妇女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比任何特务组织都管用，效率都高！

在这种天罗地网之下，你就是想搞什么破坏活动，根本连门都没有——从你走进一个陌生的胡同开始，就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

遇到这种情况，你还别不耐烦，少说一个字，这些大妈大爷们立刻就会用眼神，把你的可疑情况传送到胡同口，不出几分钟，有人就出现在你的面前，给你的选择只有一条路，说老实话，说出来放你走，说不出来，直接扭送派出所，都不带一点含糊的。

你要是想反抗，呵呵，那你就中彩了，那些大妈只要扯着嗓子一喊，你就倒霉吧，这个胡同立刻就会成为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再有几个年轻嘎小子的话，你不挨个几下，都算是你运气好，最后还摆不脱进派出所的命运。

最后，高保平还劝了吴明一句：一般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他都不轻易去胡同里瞎转。

吴明知道，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有一个圈子，所以当时他就好奇地问高保平这个问题，特别是他以前看书时，书中总是提到有大院子弟这个词，这个高保平就更不陌生了，他自己本来就是大院子弟其中成员之一。

大院这个词儿，在京都也代表了一种特殊的文化。

这个大院，指的并不是居民大院，而是各大部委、军队的宿舍区，就像高保平他们外贸部住的大院一样。

这个时候，在京都还有很多其它的大院，大院里的孩子和北京城里的老百姓，虽然可能只隔着一道墙，但是恍如生活在两个世界，由于大院里就像一个小社会，从商店到学校，应有尽有，所以大院和外界处于半隔绝状态，只有很少的接触。

总体上说，大院里的孩子，要比普通百姓的孩生活水平高一点，接触的新事物也多一些，但是他们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融入这座城市，和普通的胡同里的小孩，总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双方也就不怎么对付。

一般大院里的孩子，不会去胡同里玩，胡同里的孩子，也不会去大院里逛，大家在公共场所遇上之后，剑拔弩张的时候多，和颜悦色的时候少，就像一对天生的冤家对头。

这样，吴明业余时间也不到胡同里搞什么淘宝了，他可不想惹那些火眼金睛的大妈大爷。至于说借现在房价低的这个机会，在京都多毛几套房，呵呵，你快别开玩笑了，首先你没有京都户口，啥也不想，虽然说他吴明现在户口是落在了京都，可那是学校的集体户口，两回事！

其次，你现在想买，兜里也没有多少钱啊，一套房子是不贵，可那也得一两千块吧，吴明现在还真拿不出那么多钱！

在这期间，学校组织过一次对越自卫反击战“解放军英模报告团”来校作英雄事迹汇报。

同学们虽从报刊上已看过这方面的不少报道，当他们亲眼看到一身戎装、佩戴金质勋章的英雄真面目，还是难抑心中的敬意。

随着英雄们真情实景的讲述，把同学们带入战火纷飞、硝烟弥漫、血肉横飞的战场，时而紧张得紧握拳头、时而激动或悲痛，与英雄们一齐流出了眼泪。

吴明当时望着这些为国为人民保家卫国护安宁的英雄们，脑海里响起一首后生流传的歌曲“也许我倒下，将不再醒来，你是否记得我曾经……”

早饭后，吴明来到了学校阅览室看报，随意浏览中，看到了京都日报的一条消息：“京城农贸市场开放以来，到市场卖农副产品的社员越来越多，农副产品的品种，也由80多种增加为120种，而不少国营副食店见不到的品种，也在这里出现，如黄豆、绿豆、荞面、黄米、豆芽菜、豆腐干等。并且市场的物价整个降下来，以前国营副食店大米0.6元/斤降为0.4元/斤，小米0.4元/斤，降为0.35元/斤，小麦0.5元/斤降为0.43元/斤……”

这是一条好消息，起码市场对农民渐渐放开了，虽然还不能领照练摊、开公司，可离那一天也越来越近了。

唉，可农民就地里的那点产出，何时才能富起来？

虽说咱穿越了，可毕竟是小人物，绝不可能影响到中央的决策！

吴明感慨随手翻开近期的一张《人民日报》，一条头版头条套黑柜的消息跃入眼中：国家全面提高农副产品收购价，保证农村社员增收增支。

呵呵，看来咱想到的中央也想到了，谷贱伤农不是好事。

正在独自感慨，觉得有人碰了下我的胳膊，扫头一看是刘艳，刚分手不久，难道出了什么事？

吴明急忙把报纸放回报架，随她走出阅览室。

“今天可是星期天，哪能每天都钻到书本里，我看你年龄这么小，也不到街上去逛逛，有劳有逸不懂啊？！走吧，一会儿我上街买点东西，听人说街上这段时间治安不太好，盗窃、耍流氓的不少，你陪我去。”

在刘艳的眼里，身高1.82米、会点功夫，帅气四扬的吴明，无疑是最好的免费贴身保镖，还能充当临时搬运工，脸上不丢份。

“我当是什么事情，去逛街？”吴明迟疑了一下，随即找出一条理由：“今天我得写点东西，没空；再说孤男寡女去逛街，影响不好，同学和学校知道了怕有麻烦”。

逛街这种苦差事，吴明实在有点不想去，在他前世的时候，陪女人上街是最大的受罪，那份苦、累想都不能想。

虽说现在商品不是太丰富，也没太大的挑捡余地，可女孩爱逛是天性，有瘾，这个忙不能帮。

“我是你姐，别往歪处想，再说每个礼拜你抱过来你的那堆臭衣服时，咋不想想影响不好？！别找借口！你去不去，小屁孩！”

刘艳不给吴明任何理由，直接上来就扭住了他的耳朵——东北姑娘就是泼辣、直爽，浑然不顾经过的几个同学诧异的眼光。

“我去，我去，我的亲姐姐，我去还不成吗，”吴明疼得扬起头连声答应，她不怕同学们看见，吴明他还怕老师谈话呢，这男男女女打情骂俏，成何体统！

无奈之下，吴明与刘艳乘车直达市区，奇怪的是今天坐车的特别多，都拎着些布袋、大竹篮。

京都人过星期日咋这么过？不理解。

吴明开始胡乱猜想了：难道是外地民工进京了？不可能啊，那些满口溜出的地道的京都腔，就否定了这一点。

一下车，吴明和刘艳就看见由近到远的商店，都挤满了人，有的人还排着长队到马路上再折回去几个弯。

身旁经过的人，手里提着满满的乱七八糟东西，急冲冲赶路，不时驶过堆满大、小物件的板车，一个个都是行色匆忙，满脸兴奋。

“今天不是什么节日吧，怎么有这么多人在疯狂？”吴明有些纳闷地问刘艳。

“肯定是回来什么好东西了，说不定是香港货。”刘艳兴奋得撒腿就往人群中挤去，把吴明这“保镖”也扔在一边。

女人呐，为了购物连安全也不要了。

不一会刘艳扫兴地又从人群中挤出来：“我还以为卖什么呢？原来是个五金交店，人们连疯了，电视机、收录机就跟白送似的，检查都不检查一下，扔下钱抱起就跑，连铁丝、铁钉、油漆都卖光了，都是一捆一捆、一箱一箱的搬。”

就在吴明他们去百货大楼时，路过一家副食店，见人流都排到旁边的小胡同里了，一个个挤得紧紧的，生怕别人加塞。

从里面过来的人，提着一袋袋的米、面、酱菜等东西，正往自行车、板车上放。

长长的队伍中一位大爷喊着：“二子，你麻利点把板车上的东西送回去，再过来一趟，把家里的瓶瓶罐罐拿来，咱再多存点酱油和醋。”

吴明不解地问大爷：“大爷啊，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在这排队，这也不是啥稀罕东西。”

“没看报吗？”大爷满脸知识的样子，“前两天报上都登了，要提高农副产品收购价，人们就嚷这收购价提高了，物价肯定得上涨。

小伙子，一看你就没成家，不知道居家过日子的事。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还不是稀罕东西？离了这嚼谷，你连一天也活不下去。咱老百姓赚钱难，攒下俩钱都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可不敢让国家一调价就泡水了。”

难道这就是改革后的第一次抢购？

“大爷你甭信哪些，东西不会涨价的，国家肯定有补贴，买哪么东西一时用不完，放坏了不也糟踏钱吗？”吴明耐心递给大爷解释。

“不会涨？前面几个店前几天就让人买空了，关了门说是盘点，现在都没开门，没东西卖，他开什么门呀！你去前面的百货大楼看看，洋火、肥皂、洗衣粉都没了，人家都是一箱一箱往回搬，就连虫蛀了的白布，也没剩下。听人说他们仓库里都没东西了，工厂加班生产也不赶趟，全国一样，都怕涨价，想抢在国家调价前买点便宜东西，人们都不易呀！”

沉默，这也是改革之初必须带来的阵痛，日子长了，人们适应了这个时期，心态也渐渐成熟了，社会发展就平稳了。

果然，原本门庭冷清的国营百货大楼，人潮汹涌。

走进楼内，除了几个已空空的柜台前没人外，其它地方被挤得水泄不通，有人一边往里挤一边喊：“桂珍，我先在这占地儿，你赶忙把家里折上的参佰多块钱都提出来，要不银行里提钱的太多，迟了这儿东西都没了。”

整个大楼空间充斥着一片嚷闹喧叫，“别挤了，把我的鞋都挤掉了，说你哪，你穷挤什么。”

“怕挤你丫跑这干什么，怎么不让售货员给你送家去。”

“你丫横什么，有钱你能把整个百货大楼搬回你家去？”

“喂，我的眼，你丫撞我眼睛了。”

人群中不时传出被挤着的惨叫声。

吴明和刘艳面面相觑。

原本刘艳出来想买点毛巾、牙膏、香皂、雪花膏之类的，转了几个柜台都是没货，望着人们亢奋的神情，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