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微微心动，说道：“刚才韩教授审问陈赫时，不止一次高级共情，现在情绪低落不只是耗费心理能量的原因，还因为他处在陈赫的情绪中走不出来，就好像演员不出戏一样。这和性格有很大关系。等韩教授自我调适一会儿，就没事了。”

张宗诧异又惊喜地笑了，“看来跟着韩教授办案能学不少东西嘛。短短几天就能把心理学博士的想法说的有模有样。”

白薇微怔，“我读大学的时候学过一些心理学常识。我这两下子可分析不出韩教授的想法。”

小树林案件只用三天成功告破，张宗得到消息，领导有颁奖的意思，重案组成员忙着写材料。白薇却觉得案件美中不足，廖香仙究竟是得罪什么人，因为什么事惹来杀身之祸呢？

白薇私下问李斌，李斌讳莫如深，“案件查到这种程度已经够了。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秘密。”见白薇不以为然，又道：“那天韩教授和陈赫交流，陈赫说的有句话很有意思。”

白薇惊疑地盯着李斌，李斌点头。

陈赫的话是“那酒巴是招惹不得的。”

行乐酒吧！

白薇眼眸蒙上一层阴霾。

其后几天，有人因“过度医疗”要求尸检，白薇忙着做解剖报告，便错过了市局对重案组的表彰大会。

十一月末，白薇接受的“过度医疗”案件告一段落。

她经常呆在办公室，消息闭塞，还是苏杨告诉她，“家属不知从哪儿听到闲话，怀疑主治医生过度医疗，一直闹着打官司，其实就是想讹诈医院的赔偿款。”

白薇当时没什么反应，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中，顾晓晓做好饭也不吃。顾晓晓见白薇脸色不好看，一直留意白薇房间的动静，撑着到半夜不敢睡觉。

差不多十二点多的时候，顾晓晓听到白薇房间中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赶忙趿了鞋，敲白薇的房门。

白薇把门打开一条缝，顾晓晓挤进门，按下门边的开关，看到白薇耷拉着肩膀，趴到床上，把身体藏进被子里。

顾晓晓拍拍隆起的被子，“到底怎么了？”

“我梦到爸爸了。”

“到底怎么了，能和说说吗？”

白薇说：“我最近经办的一起案件，是患者家属怀疑主治医生过度医疗，要求医院赔偿。”

白薇的父亲就是医生。听说当初因为被患者怀疑过度医疗，终止了医生生涯。后来郁郁不得志，自杀了。

顾晓晓叹息着帮白薇整理好床铺，“别多想，明天还要去上班。”

第二天，白薇起床时头晕脑胀，身体发烫，只能请假。顾晓晓担心白薇身体，坚持要陪她去医院。白薇只能同意，只是惭愧连累顾晓晓也要请假，顾晓晓不以为意。

顾晓晓提着药，和白薇走出医院大门，往停在院中的比亚迪走去，听到有人叫他，“顾院长？”

两人一起看向声音的来源。

穿着黑色羽绒服，带着黑色大口罩的女人领着一个小女孩在路边朝他们招手。

白薇拿出车钥匙，先上车，顾晓晓把药放在后排，和女人寒暄。

女人摘下口罩，握着顾晓晓好像很激动的样子，小女孩抱着顾晓晓的大腿，小脑袋蹭来蹭去的。

然后顾晓晓拉开车门，女人和小女孩坐进后排。

顾晓晓对白薇解释，“这是园里的孩子和家长，我送她们回去。”

白薇点头，从后视镜看清楚女人的面容。

女人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鼻翼右侧有颗黑痣，嘴唇很饱满。小女孩和女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带着毛绒绒的帽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人，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白薇忍不住夸赞，“你孩子真可爱。”

女人腼腆地笑笑。

孩子说：“很多人都说我和妈妈长得像，都是大美人。”

顾晓晓说：“你还小，只是小美人。”

言外之意她妈妈是大美人。白薇眼神略过顾晓晓，见他毫无反应，暗道顾晓晓只是哄孩子说的玩笑话，但后视镜中的女人却低下头，额头挡住了大半张脸。

白薇觉得她是害羞了，打趣顾晓晓，“在孩子面前也胡乱说话。”

女人替顾晓晓鸣不平，“顾园长是好人，孩子们很喜欢听园长讲话的。小烟上次在商场走丢了，保安问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小烟只能背出顾园长的手机号。”

白薇记得那次，他们刚看完电影，顾晓晓匆匆离开，

女人说：“顾园长真是个好人。”

白薇同意，“贤妻良母顾晓晓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小孩突然说：“不是贤妻良母，顾园长是我爸爸。”

车子突然晃了一下，后面响起尖锐的鸣笛——顾晓晓手滑，推着方向盘转了轻微的弧度，致使车子跑偏，好在顾晓晓反应够快，及时修正方向。

白薇瞪大眼，诧异地看着顾晓晓。

女人恼怒地拍打小孩后背，“别胡说。旁边那位阿姨是顾园长的女朋友。顾园长也不是你爸爸。”

小孩很委屈，“老师都说，老师是妈妈，顾园长是爸爸。顾园长就是爸爸。”

白薇失笑，“孩子哪有判断是非的能力，都是周围人说什么，他们就认定什么。而且，我也不是晓晓的女朋友。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女人愣愣地看着驾驶座的顾晓晓，尴尬地傻笑。

顾晓晓叹息，“白薇，我在学生面前没有多少面子，都让你丢完了。”

白薇不解其意。

顾晓晓说：“上半个学期，园里来了个实习生。天天疯魔地找对象。当时园里的周老师介绍我，那姑娘说什么搞幼教的男人没有男子汉气概，转头找了个搞it的。后来再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就说我已经有对象了。”

白薇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的对象，不会是我吧？”

顾晓晓不答。

白薇耸肩，“我完全是被女朋友。”

女人为了调节氛围，也为了巴结顾晓晓，说道：“顾园长人很好，尤其是照顾小孩很耐心。以后有了孩子，肯定会是个好爸爸。”

“何止是个好爸爸，还会是个好老公。当初念书时就被同学冠以具有中国传统女性的优良品质的人……”

顾晓晓连连告饶，“好吧，这件事就此截过。我可再也不想听到这句话了。”

女人也笑了。

车子停在一条小巷子外

女人带着孩子下车。

顾晓晓很快启动车子。白薇从倒车镜中看到女人拉着孩子的手，一直朝他们挥手作别。

顾晓晓说：“那孩子叫邢烟，刚入园的时候很内向。好不容易和其他小孩玩起来。邢烟的妈妈叫邢雪，是个单亲妈妈。”

白薇对女人和小孩突然同情起来，“单亲妈妈很辛苦的。”

两人回到家中，顾晓晓监督白薇吃药，接了一通电话，白薇隐约听到邢烟的名字，想起

刚才女人拉着孩子朝他们招手的场景。

顾晓晓说：“邢雪问我们是否安全到家。她很感激我送她们回家”

白薇喝完药，躺在床上，“我一直没问，小孩去医院是得什么病了？”

顾晓晓说：“邢烟有哮喘病，是从娘胎里带出的病症，要经常吃药的。”说完，压着被角，“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白薇晚上睡得很好，第二天起的也早。吃过早饭上班。

她到单位时才七点，办公区空无一人。就到办公楼后的操场散步。

四百米的操场上有人跑步，走近一看，是苏杨。

十一月的天气偶尔会到十几度，早晚绝对是零度左右的，但苏杨只穿着一件长袖衫，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看到白薇，招了招手，又慢慢跑过。

白薇读大学时有晨跑的习惯，工作后因为忙碌，作息时间都不规律，晨跑就慢慢取消了，现在看到苏杨矫健的身姿，一时恍惚回到学生时期。

苏杨细细喘着气从弯道处走来，“白法医，早！”

“你跑了多少？”

“大概十几圈吧，没有细数。”

“你每天早上都跑步？”

苏杨用毛巾擦汗，和白薇一起回到办公楼，“也不是，最近两天觉得身体僵硬，就想做做运动。要是咋们科像老干科有健身房就好了。”

“会有的。”白薇一本正经地说：“等你退休去老干科就有了。”

苏杨笑。他可没想到白薇也会讲冷笑话。

两人进走廊，还没到工作区，就听到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声音很年轻，估计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重案组女孩子很少，所以大家才这么宝贝白薇。听到这个声音，不仅苏杨眼睛一亮，白薇都有些好奇。本来要去办公室，转道去了警员的办公区。

门口看，一群人围在一起，女子说：“韩教授真幽默，现在就很期待教授的讲座了。”

白薇走近，从缝隙中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韩止，韩止对面是穿着警服，扎着马尾辫的姑娘。

姑娘很有朝气，只是唇上亮晶晶的唇膏让白薇觉得不舒服。

人群里，韩止说：“我看过你写的记录，你叫刘颖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