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两人吃过早饭，各自忙着去上班。

韩止早上有两节公开课，一上午忙过后，就到中午，去食堂吃饭的路上遇到刚下课的雅兰。雅兰和他肩并肩走到一起，“听说岚峰小区那边起火了，春天还是多下些雨才好。”

韩止说：“春雨贵如油，如果经常下雨，就不值钱了。”

雅兰笑，“这句诗的意思是，春天的雨很珍贵，是老天的恩赐。”

韩止双手插兜，态度一如既往地疏远，“是吗？”

雅兰不介意他的态度，继续笑着说：“我听说，小薇的母亲也住在岚峰小区，伯母应该没事吧。”

韩止诧异地看眼雅兰。他刚知道的消息，雅兰是怎么知道的？

雅兰垂着眼眸，她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韩止怎么看她，那便是韩止的事情了。

说话间，两人随着学生潮流走到餐厅，直接上三楼特色餐厅的包间。楼梯边站着一个女生，见到韩止，惊喜地挽着韩止的胳膊，“韩教授，没想到真能在这儿见到你。”

雅兰觉得女学生太过热情不好，挑眉，轻声问，“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女学生缩缩脖子，“我是韩教授的学生。韩教授带我做课题，这次拿了第一名，综测评奖学金起了很大的作用。”

雅兰从上到下，挑剔地打量女学生，“我们做老师的，自然会替自己的学生考虑。”

韩止无所谓的笑笑，朝女学生微微点头，也不理雅兰，直接去窗口。韩止的口味很固定，自从上次请李斌白薇吃过饭后，就一直在相同的窗口点餐。久而久之，窗口老板也摸准了韩止的就餐时间，等韩止来了，直接就能上餐。

韩止点了份鸡蛋腐竹盖饭。

雅兰的水煮鱼需要等，韩止便放着筷子，坐在雅兰对面，和她寒暄一些教务处的安排。雅兰说五一劳动节学校组织教职员工外出旅游，然后又问起白薇，“听说可以带家属的。韩教授打算带白薇走，还是带老夫人走？”

韩止说：“再说吧。”然后问：“你打算带谁呢？听说政法系的小段一直在给你送花。”

雅兰摸了摸耳钉，矜持地抿嘴，“没影的事，您何必道听途说呢？”

韩止抬了抬眼皮，“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能说是道听途说呢？”

雅兰诧异地眨眨眼。

这话真难听，不像韩止说的，反观当事人，稀疏平常的样子，脸上还有些公事公办的笑意……雅兰瞬间明白，韩止不愿她提白薇，随即心中冷笑，你不喜欢，我就要听你的吗？

“我昨天给伯母打电话，说了些白薇的事情。估计伯母很快就会回国。到时候需要我接机吗？”

韩止以为雅兰会收敛，没想到自家老夫人回国还有雅兰的手笔，实在忍无可忍，问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雅兰笑了。正巧窗口做好水煮鱼，呼叫雅兰，雅兰冲韩止安抚一笑，悠然起身，身姿摇摆走到窗口，多要了一个碗，多拿一双筷子，又娉娉婷婷回来。

“水煮鱼还是放点辣椒比较好，再不济也得放些麻椒，不然有什么滋味？”说着，用干净的筷子给韩止夹菜。

韩止来不及拒绝，脸上有些挂不住，“你还是自己吃吧。如果让白薇看到，回去会让我跪键盘的。说不定还会突发奇想，让我用膝盖打出sorry。”

雅兰嗤笑，“就会哄我。小薇才不是那样的人。”

韩止这次再不给雅兰留情面，“白薇是怎样的人，你确实比我更清楚。毕竟她能毫不顾虑地泼你一脸水，但对其他人都很客气，可见你在她心中还是占有特殊地位的。”

雅兰笑得有些僵。

韩止也没了胃口，“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雅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雅兰放下筷子，理直气壮地回答，“关心你。”

“我真的拿你当朋友，一直不敢忘了和你有关的事，尤其是你读大学时的事。”

雅兰心中一凛。她上大学，还不是拜韩家所赐。她当时不过和韩止走得近一些，就传出她攀龙附凤不务正业的谣言。好些的大学不仅关注申请学生的成绩，更看重学生的品行操守，他母亲这番动作，差点让她和港大失之交臂。即便后来给她上学的名额，到了大学，也和助学金无缘。

港大的学费高得惊人。每年开学前，她愁得掉一大把头发，家里帮她负担一部分，剩下的要靠她自己解决。那时候，她一个人要做三份兼职。还要和其他人一样完成导师交代的任务。

现在想想，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能熬过来。也许遇不到韩止，她那时会累死的。

雅兰沉默了。

韩止胃口全失，但还是耐着性子劝说雅兰，“我不太懂你的想法。如果你觉得我欠了你，我还就是。虽然我丝毫不觉得亏欠你。但如果你想插手我的事情，但请你自问，以何种身份立场干涉。”

雅兰眼睁睁看韩止放下筷子，起身，拉住他袖口，“你怎么会觉得对我没亏欠？”

韩止愣了一下。

雅兰也跟着站起，“就因为后来你帮我完成学业？韩止，你是不是以为当初是我抛弃你？而你以德报怨的举动很光彩。如果我告诉你，那时是你母亲逼着我离开你，然后毁了我的名声，你怎么想？”

韩止回身，和雅兰对视。有些事，他们都深藏在心底。彼此都知道，只要说出来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成年人最擅长的就是粉饰太平。但他们已经走到再也装不下去的地步。

雅兰拽着韩止的手坐下，“我有些激动，请你原谅，也请你听完我的话。”

“当时我真的很喜欢你，和你留学的意见有分歧，我也很难受。后来又遇到你母亲来见我，才不得已和你分开。分开后一直很后悔，就希望混出个人样，光明正大地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那时候我穿着木偶装，用实践活动掩饰我打零工的事实，而你……”雅兰捂着嘴，有些哽咽，“你还是那么英俊逼人。然后你说你有对象了。我哭了整整两个月。”

韩止觉得自己的记忆有偏差。他们的过去，根本不是雅兰说的这样。其实也不是雅兰说谎，根本原因是每个人是自己世界的中心，回忆过去会把自己美化。所以韩止一针见血，“按你这么说，陆宵算什么？”

雅兰一惊，他怎么会知道陆宵的。韩止出国留学后，她因为申请学校的事荒废了一年，那时候遇到陆宵。按理来说，韩止不在国内，不该知道这个人的。

韩止好像没看到雅兰的表情，继续说：“当时，你问了我两道题，就被同学们戏称为我女朋友，其实不是偶然现象吧。我记得那次运动会，我扭伤脚，你发动全班鼓励我，那件事班主任也看在眼里。其后没两天，我母亲就和我谈话，不要早恋。当时的我不清楚，现在还会傻傻的什么都不懂吗？”

“因为调查你给你名誉造成损失，我承认是我母亲做得不对。但她也做了挽救，花了很大代价给你申请名额。你以为港大很好进吗？”

“再者说，我母亲是什么人，《时尚》的特约编辑，资深服装设计师，你那时是什么人，一个还在学校毫无家世底蕴的学生。她有必要揪着一个小姑娘不放吗？”

“陆宵的名字，是以前同学告诉我的。然后我告诉我母亲，证明她冤枉你了，我和你之间一清二白，这件事才能真正善了。”

雅兰扯扯嘴角，想优雅地笑，却发现表情无比僵硬，“那你改名字，不是为了我？”

韩止承认，“是为了你。不过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是我不喜欢被家里人控制。”

“从小到大，我喜欢的人屈指可数。以前是朱钰，现在是白薇。”

雅兰终于体会到昨天邢霜的感受。韩止也是义正言辞地拒绝她的吧。

韩止微微叹息，“何必这么较真呢？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雅兰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她早不是当初那个弱势的女孩子了。她要在这个男人面前露出最风光最美丽的一面，绝对绝对不能哭，不能哭。

雅兰红着眼问韩止，“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们，朱钰，白薇，她们不见得比我有钱，比我有才华，比我更漂亮，为什么是她们，不是我？”

韩止静静地看着她。雅兰觉得这样温柔的目光能让时间回溯到高中时候。那时候的韩止也是这样，笑起来会咧开嘴，指着月考试卷，“平衡肯定会从摩尔量高的一方流向低的一方……”

然后听到韩止说：“爱情是种感觉。我对你没感觉。这么多年，你该清楚的。”

是呀，如果他对她有感觉，他们早在一起了。只是她不甘心而已。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不是她的？

雅兰撑着脑袋，看向另一边，留给韩止一个后脑勺。

“白薇以及岚峰小区的事情，都是邢霜告诉我的。那个女人心机很深，你小心。还有，谢谢你。”

再见。

韩止走后。雅兰扯扯嘴角，捂着嘴咳嗽着流下泪。(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