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晓送邢霜到医院检查，在诊疗室外排队时，问邢霜发生何事。
邢霜知道顾晓晓和白薇的关系，简单说了经过，“我和小薇说起韩教授的前女友朱钰，韩教授情绪有些激动。你知道小薇很在乎韩教授，于是也有些激动，说得激烈了些，就不小心有了点磕碰。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邢雪满脸愁苦，“听说朱钰都是过世的人，何必为了一个死人争执不休呢？”
邢霜说：“有些人死了，但只要心中有她，死和活有什么区别？”
邢雪叹息，“这么一说，我倒有些羡慕她。”
顾晓晓冷笑，“一个死人而已，有什么好羡慕的？”
邢雪抬眼睃了他一眼，“既然是一个死人，你说话何必这么刻薄？”
顾晓晓撇撇嘴，没继续和邢雪打嘴仗。
护士在门边叫号，邢霜进去检查，邢雪说：“你不是担心你家小薇吗？赶紧过去看看她吧。”
顾晓晓有气无力地看着她，“你这又是发什么疯？”
邢雪直视他眼睛，“当时你和我在卧室，发生什么事，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听到声音一起去客厅，看到小薇按着我姐姐我动手。站在中立的角度看，双方肯定都有问题，你凭什么质问我姐姐？”
顾晓晓懵了，“我什么时候质问……难道就是刚才我说的那句话，让你不开心？”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邢雪抿抿嘴，瞥过头不看他。她知道顾晓晓偏心，一直忍着不想挑明。心脏长在人的左胸腔，偏心似乎便有了科学依据。但刚才她真的忍不住了。
邢雪很清楚，她和姐姐的感情并没有深厚到能为了姐姐能和男友翻脸的地步，她给顾晓晓脸色，不过是因为心中一点不平，一点不甘而已。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就因为她先动了心，所以就要处处被动吗？她自认为长相不错，哪里比不过白薇？难道是因为她带了个孩子？那又不是她能选择的。
顾晓晓只当邢雪为姐姐抱不平，解释道：“我和小薇相处十年，很清楚她的为人。她不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相反，如果她看不上眼，一句话都懒得多说。”顾晓晓说着沉默了，白薇不会随便动手，更不会对一个不相熟的邢霜动手，激怒她的到底是什么？
顾晓晓想，他必须得和白薇母亲见面了。
邢雪心理打鼓。其实她埋怨顾晓晓一通，就已经后悔了。她既然知道顾晓晓心中有人，何必说出来，让两个人都尴尬？反正她已经忍了这么长时间，自然不在乎多忍一些时候？男人是不能逼的，逼过头会适得其反的。现在看顾晓晓不说话，她肯定是把事情办砸了。
邢雪支吾一声，“晓晓，小烟她在那边可以吗？我有些担心。”
顾晓晓眼神一闪，“别担心，我过去看看……要不这样，等你姐姐看完大夫，你去接小烟。小薇和韩教授都是要上班的，肯定照顾不了孩子。我也不好意思让别人操劳。我还有些事，晚些时候去找你。”
邢雪心一沉，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笑笑，“我都听你的。”
顾晓晓安顿好邢雪，快步离开医院，到地下停车室，坐进比亚迪，用手机找关键联系人。他手机里的关键联系人设置了密码，时间长了都他自己都忘了密码，点开移动数据在云端找到密码，打开关键联系人，给“神秘人”拨号。
挂断电话后，顾晓晓启动车子，一路踩着油门从市中心跑到郊区，最终在一家废弃医院门口停下。
医院门口，戴着黑墨镜的中年男人朝比亚迪走去，见到顾晓晓打了个手势，顾晓晓五指相扣，然后手指变换，大拇指和中指无名指捏在一起，算做回应。戴墨镜的男人点点头，躬身让出一步，顾晓晓下车，一边按钥匙锁，一边转头跟着男人往医院走。
男人推开医院侧门。
侧门拴着带铁锈的锁链，被男人一把推开，顾晓晓进门后，男人在门边按了两下，铁链上锁，丝毫看不出电子锁的痕迹。
男人领着顾晓晓从大厅走到后院，在后院保安室的衣柜中下到地下基地。
十年前顾晓晓来过地下基地，那时候蒙着眼，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地下基地的样子。但他不愿表露出太多好奇，只是低着头用眼角乱瞟。
笔直的走廊，昏暗的光，两侧的实验室都是用钢化玻璃做成的，能从外面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从实验室走过，看到实验室门上挂上标志“细胞再生一组”、“器官移植二组”等。
顾晓晓心中暗惊，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黑衣人领着顾晓晓走到电梯口，说：“我的权限只能走到这里。请稍等。”然后走进一扇门后，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顾晓晓一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晓晓隐隐觉得空气中浮动着血腥味，冥冥中有个声音指引他，去看看，实验室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去看看……
顾晓晓心如擂鼓，下意识放缓呼吸，左顾右盼见没有人，蹑手蹑脚到最近的实验室，上面写着“标本”，顾晓晓咬牙，推开门。
门肯定是推不开的。旁边的电子锁亮起红灯，显出脸的轮廓，在顾晓晓不小心偏头对上摄像头时，立刻录入顾晓晓的瞳孔信息。很快，显示出顾晓晓的人口学信息：身高，体重，血型，后面是一些奇怪的编码，顾晓晓只能认出其中“dna”的字样。
在顾晓晓惊慌失措中，门开了。
顾晓晓瞪大眼睛。
阿里巴巴的藏宝洞还要密码，这间实验室这么容易就能进来？
顾晓晓觉得里面是有陷阱，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就此止步，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又舍不得后退。硬着头皮往前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每一步，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
刚进门，实验室的灯光全部熄灭，顾晓晓吓得轻声惊呼，下一秒，亮起星星点点的光，顾晓晓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漆黑的世界里，正前方是土黄的光构成一块凸起的田垄，田垄上耸起一方发着蓝紫光的十字架，十字架上绑着流血不止的人。紧接着一道亮眼的追光照在十字架上死人的脸，那人七窍流血面容狰狞，脖子底下青筋暴起……
几乎就是同时，第一方十字架后又刷刷亮起多道蓝紫光，十字架好像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上面都挂着人，在白色追光下，每个人面容或安详或扭曲，仿佛讲诉不同的故事。
“天空”亮起粉色，粉色中闪着黄光，温暖的光芒一顷而下。
顾晓晓的瞳孔无限制放大，忍不住跪在地上，摸了摸脸颊，双手濡湿。他第一感受不是惊恐，而是惊艳。
死亡美学，不过如此。
顾晓晓突然想起很多事，很多他以为忘了的事。控制不住地大吼一声，转身捶门。门比他的手坚硬，顾晓晓砸破了手，门纹丝不动。顾晓晓嘶哑地问：“你们到底要怎样？”
身后的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白炽灯光。
顾晓晓回头，看到一排排整齐的冰柜，冰柜里是淡黄色的甲醛，里面泡着尸体。
难怪这个实验室叫“标本”，原来是这个意思。
冰柜旁边突然出现一个白大褂的人，带着口罩和白帽子，看不清面容，看了顾晓晓一眼，转身拉开身后的门。顾晓晓没动，白大褂就站在门边等他。
顾晓晓看到这么多尸体，当下猜测他是下一个标本。但随即想起我为鱼肉，他在人家的地盘，是无法反抗的，不如先去看看对方的目的。
打定主意，跟上白大褂。
门后是一段走廊，两人的脚步声和回声共振，好像千军万马跟在身后，顾晓晓惴惴不安，全身紧绷，不过短短两分钟，走到尽头的门前，已经出了一身汗。白大褂站在门前，示意顾晓晓过去。
顾晓晓走过门，白大褂关上门，顾晓晓只能继续往前走。他现处的地方是卫生间，有抽水马桶，洗漱池，顾晓晓在卫生间墙壁上找了一圈，没发现任何缝隙。他都要怀疑刚才走过的走廊是他一段梦了。
从卫生间出去，是一间普通的病房，房顶挂着不锈钢架子，架子上挂着吊瓶。病床上躺着穿条纹病服的女人。女人闭着眼安睡，放在被子外的手干瘦遒劲，手背上扎着针头。
顾晓晓眯着眼看了半晌，认出这个女人。
“是你？”
女人睁开眼，看着顾晓晓的方向，眨了眨眼，让视线更清晰，“有些年没见了，好不容易见一次，连声阿姨都不叫吗？”
顾晓晓皱皱眉，突然瞪起眼睛，眼神越来越凌厉，“是你！”
蒋捷用另一手按下床头按钮，床板升高，视线也随着高了一些，“难道真不认识阿姨了？”
“当年做那些事的人，真的是你？”
蒋捷看着他，面容温柔，“怎么这么问？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所以才处心积虑接近我的小薇。如你所愿，小薇和我关系越来越淡薄。从这点讲，你比我成功。”(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