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废弃医院外，地桩内的干扰器发挥作用，指北针指针偏转……韩祈根据发射器总部传来的消息，绕过医院后门。

黑压压的天空飘下细密的雨加雪，韩祈套着手套的手抹干净眼罩，看清医院后门的摆置。后门是一闪厚重的大铁门，铁门里，有几个康复健身器材，墙角的位置，是一处传达室。

真正的入口，就在传达室。

韩祈朝伙伴点头，立刻有人蹲在门下，韩祈后退两步，猛地向前冲，踩在人垫上翻墙而入……

一行人进入后院，进入传达室，在衣柜中找到往下的电梯——顺利嵌入地下基地后，按照指令，在黑漆漆的走道里摸索，找到中央主控制室。主控制室也是般透明玻璃的制式，在一排半透明玻璃房间中并不起眼。

随行人员中有技术员，技术员从腰间的包裹中取出一小个金属盒子，吸在房间门底下，门立刻变了颜色，紧接着，旁边墙壁亮出一处控制模板。技术员十指敲动，迅速破解大门密码，大门打开。韩祈朝身后几人点头示意，独自一人猫着腰进去。

韩祈开路，技术员紧随其后。技术员进去后，很快找到中央控制器的开关，刚把电源线链接到手腕上的设备插口，主控器亮起警报。

技术员惊叹，“不好。主控器执行自毁程序。”

韩祈眼神一变，拔下技术员手上的设备，“你去操控，坚持到数据全数传过来。”

技术员很快冷静下来，撒开脚丫子跑到键盘前，直接侵入主控器的程序编码中，看着一连串流淌而出的代码打出应对的程序编码。

韩祈看着数据接收器设备，手心发汗。

看来对方一早知道他们回来，存了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想法。但事情没到最后一步，他便不能认输。这次，就看谁的运气好了。

就在数据传输条过半的时候，警报戛然而止。

韩祈看看技术员，技术员已经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冲他点头。

韩祈竖起大拇指，松了一口气。数据条传到百分十九十九之时，警报再次鸣响。技术员蹦起，继续喝自毁装置做斗争。

警报声音越来越大，进度条却停在原地，韩祈头上的汗流进眼睛里，下一秒，传输完成。韩祈大喝一声，“好。”随即把设备扔到外面。

技术员眼神一闪，就知道韩祈的打算：门外有他们的人，只要把爆炸控制在这间屋子里，那些人就是安全的。

红外线下的黑暗世界，带着荧光绿的鬼魅感。韩祈保持掷臂的动作，看着大门缓缓在面前关上。

同时，技术员敲下最后一个键，“没想到能和鼎鼎大名的少校先生实在一处，也算死得其所。”

韩祈哈哈大笑，“这里只有英雄，没有军衔。我是韩祈，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技术员低笑，“好气魄。我是……”

“嘀嘀……”技术员脸色一变，感慨，“糟了。自毁装置毁的不是主控器，而是整个基地。”

韩祈大惊。他本意让那些人逃出生天，不成想却害的他们身陷危险之中。

技术员看看时间，已经11点59分49秒，叹息一声，“果然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还有十秒钟爆炸，如果他们动作够快，应该能逃出去。我们能做的，唯有等待而已。”

岚峰小区。

顾晓晓从车上下来，大步走向别墅，天上飘着雨雪很快打湿他的头发。顾晓晓看了看时间，正是11点40分。距离那边结束，还有二十分钟……顾晓晓定了定神，抓着楼梯扶手，大步冲上二楼。

书房门开着，里面亮着灯。顾晓晓走到书房门口，便看到白薇坐在电脑前。然后，她抬头看向他。

顾晓晓描述不出此时的心情，只觉得白薇的反应过于平静，他该解释一番，让她放心的。

“这些东西我不愿让你知道，就是担心你会胡思乱想。”

白薇站起，从电脑桌后走出，拍拍自己的胸口，再用食指指着他，轻笑道：“还想骗我？”

顾晓晓往前走两步，被白薇大喝一声，只能留在原地。

“你别激动……我没必要骗你。”

“你没骗我？我也想相信你没骗我。但这里，”白薇狠狠再拍打胸口，又指指脑袋，“还有这里，都告诉我，你骗我。顾晓晓，你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吗？”

“十年！十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你这是在逼我恨你。”

白薇睫毛颤抖，泪珠就控住不住打湿眼眶，手臂本来有力挥舞地控诉他，却因为情绪激动带着她身体摇晃，脚步一歪，便跌倒在地。

顾晓晓担心她，又往前走两步。

白薇嘶声力竭大叫，“别过来。”再想说话时，只感觉全身力竭，连呼吸都困难，每个字都说的艰难，“顾晓晓，你怎能，这样，对我？我一直很相信你的。一直一直，相信的人只有你……”

话音落，泪水簌簌而下。

白薇哽咽着，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顾晓晓飞快眨眼，左右顾盼，原地转了两圈，抱着脑袋，烦恼地怒吼一声，双手握拳，凭空乱舞，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哭腔，“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是爱慕你，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我能有什么办法？”

“白薇，你指责我，行，我认了。但你可有想过，你是否给我留下半分余地？”

白薇哭得全身发软，又累又困。

上一次这样大哭，是什么时候来着？

白薇记不太清楚。

好像是以为蒋捷死了，却再地下基地见到半死不活的蒋捷。那时候她弄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在父爱母爱之中纠结不已，实在承受不住，在刘叔面前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愤怒悲伤，都是耗费心力的事情。每一次大哭大闹过后，她都是病蔫蔫的，为了活得久一些，她轻易不会动情绪，慢慢地修身养性，性子越来越淡，也越来越冷。

但很多事并不是知道就能做到。

便如此时。

她和顾晓晓之间，始终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误解。她希望他们是朋友，顾晓晓希望他们比朋友更亲密。

他们都没错。

但因为意见无法达成一致，只能伤人伤己。偏偏她优柔寡断，不忍让他伤心，又不忍委屈自己。想要个两全，却让事情走到僵局。

白薇终于想起了韩止。那个让她在哭声中才能想起的人。那个关联了她前半辈子的悲欢喜乐了，现在却只觉得绝望的名字。

白薇捂着嘴，深吸气，把所有的抽泣都咽下去。慢慢站起来，朝顾晓晓走来。

顾晓晓不由得心慌。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也想过若是有一天白薇知道真相，会很痛苦，但他还是做了。正如刘叔说的，如果得不到，就毁掉，那也算一种得到。

反正他本来就不正常，理所应当做些疯狂的事。他的世界中只有白薇，白薇要抛弃他，他孤零零一个人多可怜。

人都是自私的。他没有错。

但现在，白薇脸色苍白，连唇都白得没一丝血色，双眼无神，走路发飘，好像随时都会崩溃……

他还是希望白薇能快快乐乐陪在他身边的。

顾晓晓闭了闭眼，“之前是我对不你。给我一个恕罪的机会。”

白薇越走越近，不知怎的，歪了一脚，顾晓晓赶紧扶住她，白薇扑在他怀里，又慢慢推开他。

顾晓晓扶着她肩膀，“我先送你……”

话没说话，顾晓晓愣愣地垂下眼眸——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衣服周围晕开鲜红。

白薇松开刀柄，后退两步，神情、语气都很平静，“我给你一刀，以后你恨我就好了。不要喜欢我了。”

顾晓晓伸手抓住她，白薇抬手压着刀柄，往前一推，顾晓晓冷汗直流，弓着背，没法抓住她。

白薇咬咬嘴，“以后再想起我，记着现在的疼。”

顾晓晓疼的额头冒汗，单膝跪地，咬破舌尖，才换来一丝清明，抬头，看到白薇快步出了书房，下楼梯……竟是要出门。

“不要……”顾晓晓踉跄起身，扶着墙壁楼梯扶手，一路追上去。

漆黑的夜幕笼罩大地，看不清前方路，看不到来时路，冷风卷着雨雪，打在皮肤上，连呼吸都渗了冰碴。两个人，一个精疲力尽，一个身受重伤，一个在前跑，一个在后追，谁也奈何不了谁。

白薇牟足了劲儿往前跑，哪怕她现在腿都抬不起来，也不愿意再回到那座冰冷的房子里，做一个冷血疯狂的木偶。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听到轻微的水流声。

春天，岚河开始冰雪消融。

白薇忽的扑在地上，看到前方不远处，反射的粼粼冷光。

“哄”一声，不远处窜起一条火龙，照亮半天天空，白薇下意识回头，看到身后不远处急急跑来的顾晓晓。顾晓晓身后，是一片浩荡火海。

白薇知道她再也跑不动了，朝他挥挥手，沉下一口气，随即大吼，“我要你一条命，我陪你一条命。我们以后，再不相欠。”

喊着，从地上爬起来，冲向那片水光之中。(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