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把自己困在房间中,全身发冷。她不小心对考拉下手,万一某一天,不小心对韩止下手,那该怎么办?
脑中的声音无奈又好笑,“这种事就是我的本能,就好像你们吃饭喝水一样,至于大惊小怪吗?”
白薇捂着耳朵,不想听她说话,但那个声音说的很清楚,“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接受我吗?看来真是一个甜美的梦呢,不过,你真的不怀念自己拿刀划破考拉肚子,一汩汩血喷溅在手上的感觉?”
“那不是我……”白薇深深吸气,“你做的事情,怎么能扣在我头上……”
“哈!我们共用一个身体了。”脑中的声音嚣张愉快,“对,就这样,仇恨我!何必装出圣母的姿态,你是怎么想的,就去怎么做好了……”
白薇大叫一声,掐着自己的脖子,“我要杀了你。”
韩止破门而入,敲晕寻死觅活的白薇……白薇侧卧着躺在地上,安静而乖巧。韩止把她抱在怀里,环着她的手臂战栗不已。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韩止开车去米伦大学,紧急求助彼得教授。
彼得教授是一位五十多岁的教授,金黄的头发中夹杂着很多白发,深蓝色的眼睛,脾气有些暴躁,尤其是学生们不能按照他的构想做事,他几乎能跳起来把房子砸了。
彼得教授对这位黑发黑眸的学生有深刻印象。不是因为他成绩好,而是他曾经走过和抑郁症对抗的艰难时刻。对彼得教授而言,这样的人很勇敢。而彼得教授一向很佩服英雄。
彼得教授刚下课,接到韩止的电话。韩止说,他的车停在停车坪,希望能在车中和彼得教授讲明来访者的信息——来访者仍在昏迷。
彼得风风火火到停车坪,拉开车门坐到后排座上,伸着脖子看那位传说中幻想自己有双重人格,最后真的出现双重人格的女士。
韩止说明白薇的情况,彼得教授轻笑道:“我只记得你女友是是个学泥塑的艺术生,一转眼就变成法医了。”
白薇呻吟着睁开眼睛。
韩止尴尬地瞪着彼得,彼得哈哈大笑,“我来的太着急,你出去给我买瓶水。”
韩止略有犹豫,下车。
彼得扶着椅背,很热情地问她,“美丽的女士,你能听懂我的中文吗?”
白薇点头。
彼得大笑,“太好了。我一直想找人联系我的中文水平……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彼得,是这所大学的老师。”
白薇继续点头。
彼得称赞,“真是个文静的姑娘。”
白薇直直看着他。
彼得说:“其实韩止以前也很安静,尤其是患了抑郁症那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在盘算,用什么方法杀死自己。所以,你当他女朋友,我觉得完全是天作之合……他对我说你的症状,我并不觉得需要治疗。当然,治疗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你们真的决定了,再给我打电话。”
白薇被彼得那句抑郁症吓到了。
在白薇心中,韩止是指引她走出过去迷障的路灯。韩止是英勇无畏,智勇无敌的人物,是她在任何时候都能放心依靠的。但这个人告诉她,韩止不过是一介普通人。
白薇抿抿嘴,沉默不语,手抓着坐垫,眼神飞快闪烁。
彼得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叹息道:“你以前认为自己配不上他?他以前做我学生,我就遇到很多次女学生向我抱怨,说韩止太……冷漠……并不是合适伴侣的人选。”
白薇嗤笑,“她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很好。”
彼得眼睛瞪直,“葡萄?”
白薇失笑,郑重点头,“对,葡萄。”
彼得问葡萄的谚语,韩止已经拿着三瓶水回到车上。
彼得拿过水,掂量两下,“该说的话,我都和这位女士说过了。”然后很潇洒地开门下车。
韩止帮白薇拧开瓶盖,把水递到白薇面前,“你们聊什么了?”
白薇情绪并不高,喝水时也是蔫蔫的。喝了半瓶水,才说:“他说,你以前患过抑郁症。那段时间过得很艰难。韩止,那段时间,你的状态是不是和我一样?其实只要时间足够,我就能痊愈。”
时间这个话题,在这种时候提到,无异于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她已经心力交瘁,何必用虚无的话题哄她——很多人对抗抑郁症,反反复复,用了一生的时间,但最后还是死在抑郁症上。
韩止刚拧开瓶盖,又把盖子拧紧,把瓶子扔在一边,“那时候个过的浑浑噩噩的,很多事记不清了。不过好像是很痛苦的一段时间……白薇,就因为我曾经体会过这种感受,我很清楚,不管怎么做都无济于事的挫败感。所以我不劝解你,只能陪着你走过这段时间。剩下的都得你独自一人去面对……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若是两年前听到这样的话,白薇会以为他不负责任。但现在却觉得,这是他给出的最甜蜜的承诺。而作为承诺内容的主要人,她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做得很好。
韩止拔下车钥匙,“这是我的母校。我今天带你参观她。”
现代化的校园,建筑却有复古的味道,尤其是高耸的屋顶,砖红色的墙体,草坪中种着枫树,枫树下有学生席地而坐,围在一圈激烈地争论着什么。石灰路两边摆着石凳,有不少学生把电脑摆在膝盖上,聚精会神敲击键盘。
白薇闻到扑面而来的学术气息。她想象着年轻的韩止徜徉在这所学府,这陌生的环境凭空多了两份亲切。
韩止指着远处一个白色圆顶的建筑,“我们专业办集会的地方就在那座大礼堂。他们每次都会坑我上台表演节目。有一次哄着我穿上昆曲的戏服,上台捻着兰花指走路。我当时就想,昆曲的戏服又是长袖又是长袍,还要戴上很长的假发,真是……温柔多情哪……还有那边……”
两人转了一个多小时,白薇要上厕所,韩止就在厕所外等着。白薇从厕所中出来,不见韩止,却见厕所旁边红木栅栏外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身材俊挺,目测是个男人,却长了满头白发,头发还挺长的,在脑后输了个小辫。白薇多看了两眼,便见那人转过身来。
顾晓晓。
白薇立在原地,看着他走近。
“我一直在看着你。”顾晓晓面容一点都没变,但头发变了,气质也变了很多,“即便到现在,还不愿意和我走吗?”
白薇咬唇,眯了眯眼睛。
顾晓晓说:“你是不可能做个正常人的。这就是事实。当然,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在一起。就像你母亲和刘叔那样。”
“他们在你手里?”
顾晓晓微微皱眉,眼神有些飘,抬手拽着白薇往身后扯,白薇大力反抗,甚至一巴掌打在顾晓晓脸上,却见她刚才站的位置,掉下一具飞机模型。不远处跑来一个男孩,捡起飞机模型,连声道歉,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估摸着解释情况。
白薇失手打人,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失神间,被顾晓晓拉着走了很远。
白薇甩开他的手,“我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我不恨你,已经是我的仁慈了。让我再见你,还不如杀了我。晓晓,我是个小心眼的人,到目前为止,我都无法原谅你。只能用安慰的话暗示自己:你陪了我这么多年,肯定心有不甘,我对不起你,不应该去怪你……但是晓晓,你陪着我,并不是我要求的,不是吗?而且,那天我都想把命给你了。”
顾晓晓幽幽看着她,漆黑的眼仁里乘着一汪水,越发光彩夺目。
夹道上,韩止急急跑来,大叫着白薇的名字。
顾晓晓抬手,想摸白薇的脸颊,却只是刚抬手就放下去,笑的很开心,“你既然有主意了,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你要多保重。如果他对你不好,也要诸多容忍。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两个人多日子,本来就是相互包容的。”
白薇冷冷看着他。
顾晓晓粲然一笑,“看把你吓的!这些都是蒋总托我转告你的话。他来了,我走了。”
韩止停在白薇身后,看着顾晓晓朝他点头,翩然离去。
白薇突然有想哭的冲动。哪怕她和顾晓晓的友情已经到了千疮百孔的地步,她还是感动于他这瞬间的温柔。
那番所谓的蒋捷的交代,只是他的托词吧。
他知道,她已经听不进去他任何叮嘱了,只能用微笑和转身维持最后的尊严和情谊。
白薇知道,他们的人生的轨迹,从此就像相交的直线,走过交点后,越走越远。白薇心里空了一块,她感到轻微的痛。
转身,看到等在她身后的韩止。
还好,一直有他陪着她。
白薇走过去,张开双胞,抱着他,头枕在他肩膀上,轻声说:“我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和彼得联系,我要接受治疗。”
韩止回报着她,想说他并不介意,却听到白薇说:“等我情况有些,我们就考虑要个孩子。让ta平静幸福地生活。给ta我们所能负担的一切。”(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