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相杀这个词，还真把苏婧吓了一跳。白薇和她开玩笑，“之前我误会你和韩止有一段，后来又是你给我添了些麻烦。不过一家人，本来就是要麻烦彼此的。”

病床上的白薇，脸色苍白，笑容都很淡，但眼中闪着暖意让她无法忽略。

苏婧想，一定是窗口窗口的光线太亮，把她眼睛刺疼了……不然，怎么总想哭呢。

白薇出院前，按照医生要求，又做了个全身检查。最后，医生拿着报告单和韩止说：“白薇女士检查出妊娠反应。”

一屋子人都吓了一跳。

医生说：“因为是早期，所以通过血液化验才检测出来。还好之前白薇女士只是昏迷，我们做了简单的心电检查。不过白薇女士感觉异样，一定要及早来医院检查。”

韩佑推了韩止一把。

韩止愣愣地，看着白薇发呆。白薇重复说着，“我有孩子了？”

苏婧失笑。瞧这两人，都高兴坏了。

韩佑和苏婧默契地离开。

韩止单膝跪在白薇床上，握着白薇的手，“害怕吗？”

白薇眨了眨眼。我有什么好怕的。

韩止说：“听说，孩子在母体中发育，会慢慢挤压妈妈的器官，妈妈会非常难受。孩子生下来后，如果教育不好，会产生各种心理问题，到了青春期，还会专门和父母作对……”

韩止握着白薇的手紧了些，“好像有很多麻烦呢……但我还是很高兴。你呢？”

白薇反握住他的手，笑叹，“傻子。”

韩止和白薇回家后，韩文山和陈静便知道了白薇怀孕的事，陈静差点跳起来，拉着韩文山问：“我一早准备的尿布放哪儿了？”

一屋子人都笑了。孩子都没出生，就想着尿布，真有些太早了。

陈静也意识到自己太急躁，拉着白薇坐在身边，叮嘱她怀孕期间的注意事项。

韩小星听到大人说白薇肚子里有个小家伙，好奇地问：“小家伙是藏在小婶婶肚子了？”盯着白薇肚子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自己的小拳头，“小婶婶的肚子都装不下我一个拳头呢。”

韩佑摸着韩小星的脑门，“傻孩子，小婶婶的娃娃还没长大呢。等娃娃出生了，你就是哥哥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韩佑开车送父母和韩止夫妻回家，苏婧则要送孩子去上学，两拨人在分开时，只是互相说注意安全，倒是苏婧多和白薇说了句，“有时间常联系。”

怀孕的白薇，变得恬静很多。午后最灿烂的时光，两人坐在小花园的花墙下，韩止给她念书，旁边泡着一杯清茶。或者早晨晚上两人手牵手一起绕着房子散步，韩止和她说一些自己正在研究的理论，以及生理基础上孩子的发育程度。下雪天，韩止抱着白薇站在窗前，一站就是很长时间。

可能是因为心境变了，白薇的面容也变得更加温和柔软，多出了几分女人母性的光辉。白薇一点一滴的改变简直让韩止移不开眼睛。

转眼到了春天，白薇的肚子充气一般鼓起来，经常行动不便，晚上腿脚抽筋，小腿也变得浮肿。

白薇心中苦闷，就拿韩止撒气，陈静有时候端着果盘送到两人房里，看到白薇扯着软枕头揍韩止，也只是把托盘放在门口，叹气一声就下楼了。

陈静越发明白，儿子大了，就成了别人的。她见不得别的女人欺负自己儿子，架不住儿子愿意呀。老伴说得对，人生就是一场体验，遇到的人都是过客，所有的体验都是陪伴。不管是父母，爱人，还是孩子。但也正是这些陪伴，也是人生的意义。现在，她最小的儿子也快要做父亲了。父亲是一段新的人生体验。作为他的母亲，再不舍得，也要放手的。

白薇就是忍不住自己的脾气，才朝韩止发火的，但其实想想，韩止并没有惹到她，她单纯看到他就想揍他，为难他一言不发忍受她折磨。

白薇气消了，就觉得愧疚，眼泪哗哗地流。

韩止知道孕妇情绪不稳定，一直都是任劳任怨的，但还是架不住白薇的眼泪，叹息一声，一点点舔去，笑话白薇是个爱哭鬼，被白薇狠狠掐了一把。

自白薇怀孕后，两人仍是睡在一间房，方便韩止照顾白薇。白薇有时腿抽筋醒来，在床上翻来翻去，都能惊醒韩止，韩止就默默爬起来，帮白薇按摩小腿脚板，然后小声地躺下。

渐渐地，韩止发现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还是很危险的，有好些个清晨，他清晰地感觉到身边躺着温软的身体，心中就躁动不已。于是在大床下铺了一层垫子打地铺。

白薇很心疼，逼着韩止睡在床上，韩止拗不过她，勉强躺在她身边，被她的气息撩的心猿意马，两人都有些尴尬。白薇就提出让韩止到客房坚持两个月。韩止拒绝。他不在，白薇睡不安稳怎么办？

好不容易熬过四个月，白薇在韩止身上摸呀摸的，韩止被撩的心猿意马，两人自然而然抱在一起，韩止感到白薇隆起的肚子顶着他，欲念便淡了很多，大手轻轻摸着白薇的肚子，感觉十分不可思议。

这里，住着他的孩子呢。

至此，韩止又恢复在睡床的规格，不过每晚的姿势都是白薇侧卧着，韩止是她身后抱着她，手摸着她的肚子，把她完全搂在怀里——他在保护她们母子，白薇感觉到韩止的意图，在睡梦中都带着淡淡的笑。

某天，白薇突然想喝枸杞菊花茶，但美国本土没有这种东西，只能去中超购买。韩止载着白薇到市区，小心翼翼护着白薇逛超市。

中超里都是进口商品。白薇看到熟悉的产品，突然很想念以前在北城市的生活，问韩止，“我想回去看看，能行吗？”

孩子已经五个多月，其实并不适合长途旅行的。但白薇整个冬天都闷在家里，一直很沉默，好不容易提出一个要求，韩止总不忍心拒绝，便同意了。

从中超出来，差不多五点多，两人去附近的餐馆吃了顿地道的中餐，才开车回去。

春天后，天色越发长，六点多才慢慢亮起路灯。路过99号街，白薇看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闪而过，急忙叫韩止倒车。

韩止在便在附近的停车坪停下，扶着白薇下车。

99号街风光绮丽，临街都是贩卖香烟的美女，美女领口别着红玫瑰，妆容艳丽……

白薇看着拐角一个地摊上，一个黑发黑眸的女人和一位白发男士发生争执，男人打了她一巴掌，女人擦掉嘴角的血，低着头上了男士的车。

女人头被打偏的时候，白薇看清楚她的样子。正是周珠。

韩止说：“周珠有一大笔存款，本来是出国旅游享受人生的，在旅途中遇人不淑，被骗了，逐渐变成这个样子……上次咋们吃饭时，那个叫王媛的姑娘说到她……”韩止叹息一声，“和李警官同事一场，我便私下留意一番。真没想到她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人生都是自己的选择，别人在一旁冷眼看着，除了惋惜，实在找不到其他同情的方式。

白薇感慨，“人的现状都是以前的选择造成的。在选择的拐点上，真的一步都不能走错。一旦走错，真是万劫不复呢。”

回家后，白薇竟然把以前买的抄经本找出来，开始手抄佛经。不过韩止担心白薇用眼过度，就抢过她的笔，连说他代劳，她在一边看着就好。

两天后，夫妻俩乘坐飞机来到北城市。从机场坐出租，绕着北城市的主街道转了一圈。白薇出国一年左右的时间，北城市变了很多，尤其是司机说到城建改造，郊区村子被规划到改造范围内，当地村民骤然变成百万千万富翁，闹出很多滑稽丑闻，白薇才感觉，她记忆中的北城市，真的发生了很多变化。

最后，白薇来到市局。

这里曾是她工作的地方，她没有进去，站在外面看了会儿，就和韩止离开了。韩止担心白薇怀孕身体受不了，暂时安置在北城大学的宿舍楼。

他们离开后，韩祈也没回来，房间的布置还是老样子，大家居上罩着塑料布都是走之前的样子，不过地板上多了一层尘土。

韩止请保洁阿姨打扫，带着白薇在楼下转悠，竟遇到就不见面的蒋捷。

白薇知道蒋捷每次出现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正猜测蒋捷的目的，就听蒋捷说：“听说你怀孕了。挺好的。照顾好自己。”

说完就走了。

白薇看着这个女人窈窕离去的背影，过往岁月中对她的爱和恨，都拧在一起，骤然淡去，化作一声叹息。

韩止乖觉地什么都没问，但他很清楚，蒋捷出现都是兴师动众的，周围有很多蒋捷的人。而蒋捷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看望白薇这个独女。

白薇闭了闭眼，“我爸爸有个梦想，希望我们一家子能生活在蔷薇园中，就给我起了白薇这个名字。”

白薇成为母亲后，以一个女人的角度看待蒋捷，心境也变了很多。蒋捷应该是很爱护白父的，以至于在亲手杀了白父后，还按照白父的喜好布置自己的花园，之后，始终独身一人。

白薇突然觉得，自己的母亲，一生甚是荒凉。

如此想着，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手底感觉微微的隆动，白薇眨眼就落下泪来。(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