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液在水中浸散开来,如同烟囱口冒出的青烟一般,竟只能由着微风托承住它原本就极为轻盈的重量。
李小曼定定看着木棍被削尖的那端直将鱼腹穿透而进,她屏了许久的呼吸这才得舒了舒。
野鱼剧烈地摆动着尾巴,甩落的点点水星在阳光的照射下恍若珠玉般晶莹,直教李小曼看呆了眼。
喜悦的笑容洋溢在她那张因天热而终于泛起了几分红润颜色的面颊上,像极了溪涧边那开得烂漫自在的丛丛野山茶。
“可终于被我抓到了!”李小曼咧嘴轻笑,旋才伸手将野鱼从木棍上拨扯下来。
她继续朝溪流的上游走去……
期间若遇到实在无法攀爬上去的石壁,李小曼便从一旁的树林里穿行,只到底不得不绕了些远路,而头发也为此而弄得乱糟糟的,不知沾了多少枯叶在上面……
日渐西斜,山壑里也开始有阴影出现。
李小曼坐在溪边,直到将草篓子里抓得的七八条鱼处理好之后,才稍稍直起身来,扭了扭酸疼的脖颈。
“明天便往山林深处走一走罢,若能抓到两只野兔子就更好了。”李小曼抬眼瞥过暗沉的天色,沉吟说道。
她将处理好的鱼背回山洞,又捡了许多干木柴来,确定这些柴火足够她烧到明儿早上后,这才用小罐炖了一条稍小的野鱼吃。
为了稍稍去除些鱼肉里的腥味,李小曼将她原用来泡水喝的腌菜给放了一撮进去——香味扑鼻而来,倒让她觉着腹中的饥饿感更甚了。
美美地饱餐而过,李小曼歇了一会儿,又将自己明天许会用到的工具收拾出来。
她虽心念着要抓兔子,但家中并没有织网可用,而她亦不曾相借,便只能多花些力气,求着能遇上最好的运气——思来想去,便只有挖坑的法子相对可行。
这坑倒不是说随意挖的。
如山中猎人为了捕得虎豹豺猪之类的大型动物所挖的深坑,李小曼是用不上的,且还多费工夫——到底她第一次离家夜宿,还是早些归家的好。
李小曼在寻到兔子窝后,四下观察过周围的地形,这才在兔子窝旁边的山坡上定点设伏。
她注意到,这处山坡绿草遍及,在靠近山脚的地方有一条由雨水冲刷出的斜沟,而人若是在上头站着略看,是很难发现这条被山草遮掩住的小水沟的。
李小曼提了锄头,寻了几处树距稍宽的缺口所迎对的方向,将斜沟挖深、挖宽了些……
但看着黄泥明显,李小曼复又割了些山草,将这些痕迹遮掩住。
便这般听来不过三言两句的述说,李小曼却足足倒腾到了中午。
就着早晨时烧好的土豆吃了,李小曼方才觉着周身恢复了几分力气。之后,她顾自拿了长棍,朝兔子窝的方向走去。
都道狡兔三窟,而李小曼在山上所寻到的兔子窝却有五六处之多。
但瞧着树根旁那些只如黑豆般大小的兔子屎,李小曼扯过一片稍微宽厚的草叶来,将兔子屎卷入其中轻捏了捏,嘴角不由得轻扬了扬,“还很潮湿……”
“且这处山头,兔子屎随处可见,许是有好几窝的。”李小曼轻敛了敛眉,神色微微凝顿,取而代之是一种尽心竭力的专注。
木棍打过兔子窝边的草,便会有兔子窜出,李小曼每次只专门追了一只野兔子朝她设伏的方向跑,并不念多,因为她知晓野兔掉落在泥坑里的时间,仅够她冲将上来并将兔子“敲”晕过去。
值得一提的是,李小曼将兔子“敲”晕过去的手法极为粗|暴|干脆——只怕野兔重新挣脱开去,她是直接紧揪住了兔子后腿,便把兔脑袋往地上狠砸去的,而若是砸了几下后那兔子依旧未昏过去,李小曼便会急跳出坑,将兔头砸向一旁的粗树干。
几窝的兔子,李小曼终不过抓得五只——便仅如此,此行已算得是收获颇丰了。若再多,她仅就一个人,没法全背回家去。
活物到底会贵些——当李小曼尽将那五只兔子背回山洞后,且看着他们挣扎着想从绳结里逃脱的急迫模样,心下不得轻叹了口气。
“篮子里若是全装了活兔子,那石蚌和鱼还怎么放?”李小曼此刻只恨不得自家是赶了牛车来的,而牛车上还顺载了几个大竹筐子……
无法,她只能让那几只兔子再遭一回砸头的痛楚。
许是石壁坚硬,此番野兔子在李小曼手中并没有得挣的机会,但凡在石壁上碰砸过两三下后,便径直晕了过去。
因念着这野兔毛兴许也能换些铜钱,李小曼这兔子皮可算是剥得小心翼翼——她尽量使边缘齐整些,褪下的皮毛也都是一整块的……
“待回家说服了爹下次与我一同进山来,便最好能多抓几只野兔,得了的兔皮也可留几张在家里,让娘给妹妹弟弟做几双鞋子,又或是缝件小褂也成……”李小曼这般想着,心底渐泛起一丝甜意。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即便李小曼在此前上下折绕的过程中,已着意用木棍扒过那些覆在道上的松毛,可到底她此番负重,便只得轻扶了陡径两边的松树,慢步挪移,谨防了摔跤。
到了溪边,李小曼径将篮子里的那几只已被她剥了皮的兔子提将出来,仔细地就着溪水将兔肉剖肚去头,处理干净后,复又回到山洞。
因日头还未下山,且她抓野兔的地方距山洞所在之处也不过隔了一个山头,李小曼原本所想的“往山林深处走一走”终究未落到实处,是以她还想探一探周围的环境。
“若是能寻到个野鸡窝便好了……”李小曼轻喃出声,而旋即却又忍不住摇头失笑,暗道自己贪心不足。
而李小曼心里清楚的是,倘若真有这样的运气,她是无论如何也要逮住那野鸡,将它带回去的……
而届时面对那整篮子的兔肉鱼肉,她也只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怂恿”自己,“这草篓子还是太小了,装的东西并不多,且那野鱼野兔已不是活物,就算被腌过存放,谁知道能卖多少钱?这野鸡既已被我遇上,我便是用手将它抱回家去,也断没有放它飞走的道理。”
但想及自己能满手捧着铜钱的情景,李小曼便觉着无论那野鸡朝自己的手臂和裤腿上拉多少秽物,她也是能够忍受的……也不仅仅野鸡,旁的不咬人的活物也都可以。
两日里的辛苦成果,终在不知不觉间,令已受惯了困苦生活的李小曼激生出了一种能随时将脸豁出去的“勇气”。
即便她已能想象到自己会遍身遭污,负重难行——李小曼须得承认,她的理智与分寸,已在她把篮子提将起来试试重量的那一刻,通通化为了齑粉。
她割了些老虎草来,平铺在洞中的一处石台上,接着将篮子里的兔肉和先前随意放着的鱼肉拿将过来,仔细放在上面晾好后,却是又背着腾空的篮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