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买醉
作者:江上匪      更新:2019-07-29 06:54      字数:3064

时间突然变得很快,眨眼又过去了两天。

她的行李已经打点完毕,这两天随爹娘去见了些长辈,例行拜别。本想要见几个朋友,细细一数自己这三个月认识的朋友几乎都与秦闲有关,心里不免叹气。

原本京城于她只有家人是牵挂,如今又多了一个。

每晚她都格外珍惜,知道每过去一天,她就要少一天与他共处一座城的机会。今后她在西廊,再难知道他所处之地是晴是雨,他过得如何,身边有没有多一个人……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她撑了好久没睡,好像自己不睡时间便不走了。可最后仍未遭住困意,合眼睡去。

一粒石子打上了门。

她迷迷糊糊睁了眼睛,之后又听见了三两声,以为自己在做梦,睡了回去。不知睡了多久,她猛然从梦里醒来,起身慌慌张张穿了鞋,拽了件衣服披上便跑了出去。

门一拉开,脚边滚落几粒核桃。

她难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或许该说一口咬到了青翠的梅子,酸到了心尖,却又倒回一口难以言喻的甜。

他什么时候来的?他还在么?

她穿好衣服便从围墙上翻了过去。

墙根有人,背倚着墙抱着手,修长的腿交叠着。牧青斐认不出他是睡了没睡,因为他脸上扣着面具——是只凶兔子,上头还有她画的刀疤。

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竟然问:“你是谁?”

除了秦闲,还能是谁?

他没回,而是径直走来牵起了她的手。牧青斐下意识挣扎了下,他握得很紧,十指交缠着,不由分说牵着她往巷子外走。

牧青斐只能跟着走。

她有好多话想问。

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牵我?

为什么留着那面具?

他的手很暖,牧青斐渐渐就舍不得放开,想到明日就要跟这个人分别,轻轻握了回去。

他带她去逛了灯会,买她爱吃的东西和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大包小包提了满手,还能空出一只手牵着她穿梭在人群中。

若说刚开始牧青斐心中有些酸楚,被哄这一路后,早便多云转晴堆起了笑容。秦闲牵着她虽不说话,但时不时就能听到几声轻笑从面具里溢出来。气氛正好。

逛到后半夜,夜市渐渐冷清,两人都走得有些累了,这才往回走。

刚掉头,牧青斐便攥紧了秦闲的手。她知道这条路,应该是他陪她走的最后一段了。

小巷很长,月光照在青石板上泛着似有似无的水光,脚步声踏于其上,被一段段围墙轮番传递向远处。

太安静了,以至于牧青斐能听到秦闲在面具下的呼吸声。

到了。她垂下眼眸去看他们交握的手:“我走了。”

面具背后“嗯”了一声,松开了她。

走了一晚上,牧青斐早已认清自己对他多有依赖,可她未曾想到他不过是松开了她的手而已,她突然有种溺水的窒息感,下意识就想拽回他的手。

动作的瞬间她改了主意,倾身向前轻轻在他面具上落下了一吻,继而站直了,笑:“秦闲,我要走了。”

秦闲似乎愣了下,抬手去摸他的面具。

“我要走了,”牧青斐忍不住说出了口,“天亮后辰时出发,去西廊。再见面就是两年后了……”

话说到这儿有些哽咽,她艰难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你要幸福。”

面具被推了上去。

秦闲一双眼眸在月光下有些深邃,但仍带着笑意:“我知道。整个京城的人都谈论着,我怎会不知?”

牧青斐咬唇,不知该接什么话了。

“路上小心。”他说。

“嗯。”

“就要入冬了,西廊冷一些,记得添衣。”

“……好。”

“别太逞强。”

“……”

牧青斐再答不上话。秦闲在跟她告别,他们当真要分开了。

眼眶热乎乎马上就要失态,面前的人突然笑了一声,下一刻自己就被拉了过去,跌在了他的怀里。

“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来跟你说这些的啊?”秦闲咬着她耳朵道。

牧青斐强忍着眼泪:“你不是来送我的么?”

话一出,她被抱的更紧了。他道:“我后悔了。我先前说你不嫁我不娶,不要什么名分,我后悔了。那日与你分开后我便一日不曾安睡,听到你要走我自然伤心,可痛楚远不及你待我彬彬有礼万分之一。你先前问我愿不愿意娶一个天各一方的妻子,我那时便愿意,现在更是求之不得。青斐,你可愿嫁我为妻?”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得温柔,猎手正靠近一只受惊的小白兔,生怕多一些声响将它吓跑。

牧青斐在心里点了一千一万个头,手却握紧了。过一会儿她狠心地将秦闲推了开。

那眼神与逃无异了:“我……我不愿意。”

秦闲攥着她手腕,声音愈发温柔:“你是不是担心皇上会对我不利?那你悄悄嫁我可好,你知我知,父母天地知,足矣。这些只是权宜之计,我想好了,等将来我有了立足之地后再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你过门,他必不会为难我们。”

要怎样的立足之地,能让天子不敢为难?

牧青斐知道那是难如登天的事,心中更是酸楚:“没人比我更清楚他的脾气,我不想你冒险,你不必为了我受那么多委屈……”

“那是我心甘情愿!”秦闲突然抬了声音,抓着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脸上,眼眶通红近乎恳求道,“别让我的心甘情愿变成一厢情愿好么?”

一字一句敲打在牧青斐心上,教她难受得险些要崩溃。她何尝不心疼,可她更不愿意当他的包袱。

秦闲见她态度坚决,颓然失去了力气,后退几步抵在了围墙上无声地笑。

他终究拿她无可奈何。

丑时刚过,春意阁已经预备要打烊了,门口突然来了新客。

说新客并不恰切,这位客人春意阁上下无人不知,不过近两个多月不曾路过春意阁门口,更别提踏进来,饶是伶俐的妈妈见着他都愣了下才喊出他的名字。

“哎哟秦少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秦闲低着头,声音有些奇怪:“李二他们在哪间?”

妈妈忙指路:“楼上呢,我领您去。唉,恰好仙儿今晚闲着呢,我把她给您叫来?”

秦闲没回她的话,埋头往楼上走。待进了房门,隐约听到里头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他门也不敲直接推了进去,捞过一壶酒随意选了一处坐。

屋子里坐着有五六个人,身边各搂着一个女人,正叼着酒杯喂酒喝。正对着门的是李力诚和严禾,首当其冲被吓了一跳,认出是秦大少爷,更是眼珠子要掉下来:“大少爷,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秦闲高扬起头,拎起酒壶就往自己嘴里灌,灌得李力诚赶紧上前来夺才开口,笑道:“我来找你们喝几杯。”

“你这哪喝的是杯啊!”李力诚小声骂了一句。

两人抢他不过,其他人则以为秦闲真是来续局的,凑齐热闹吆喝起来,秦闲一会儿工夫就喝光了整壶酒,伸手就探另一壶。

但求一醉的人喝什么都易醉。不过三壶下肚他就有了醉意,挥手将酒杯酒壶通通推到了地上,动静大得连楼下都听到了。

几人终于察觉到事情大条了。严禾赶紧把人都请出去,门一关,跟李力诚两个人联手将秦闲拽离了酒桌。

“你干什么呢你?怎么这幅鬼模样?”

“让我喝几口。我难受。”

“你难受还喝什么酒,回家睡觉去!”

“她要走了。”

这话一出,严禾跟李力诚倒是明白过来。

牧青斐要走的事他们自然听说了,但那时不见秦闲有什么太大反应,还以为他想开了,哪想得到他现在会这般失态。

两人不拦他了,叫了人把碎瓷片清理出去,又叫了酒来:“我们陪你喝!”

秦闲笑得醉醺醺得:“好,好兄弟……”

三个人快喝完了半缸酒,喝得张口就往外吐酒泡泡,叠在一处烂醉如泥。满屋子断断续续皆是呢喃声,一个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一个道“她不要我”,一个道“想吐”。

没一会儿严禾跟李力诚都没声了,醉得睡了过去。秦闲缓了会儿居然醒了点酒,又爬起来找酒喝。翻遍了桌上所有酒壶,滴酒不剩,他便起身要叫外头的人给他送酒来。

门刚打开,酒便递了过来,掺杂着好闻且熟悉的脂粉味。

“青斐……”秦闲晃了几下,朝人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