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密室冷若冰窟,丝丝缕缕的寒气从四面冰壁缓缓渗出,似有形又似无形,所有的寒气不停流动,四散又合拢,合拢又四散,最后汇集到密室正中一口冰棺中。
冰棺里的躺着一个美人,美人仿佛已经睡了很久,久到身上、脸上都附着一层薄薄的霜,久到快要与冰棺融为一体,让人觉得她就是与生俱来的冰棺美人,不可亲近,不敢心生向往,只能远远地观望,远远的欣赏,如果她走出冰棺,就像画中的仙女走出画卷,反而不真实了。
“从前,我做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
低沉的声音响起,钟离用法术出现在密室之中,慢慢走近冰棺,寒气渗入宽大的玄色衣袍,开始结出细碎的冰花,一颗,两颗,十颗,每一朵冰花结成都会发出一阵清脆的咔嚓声。
“现在,我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唤醒你。”
他隔着冰棺抚上冰棺美人的额头,试着透过几尺厚的寒冰去感受她的温度,可是没有,没有心跳,没有呼吸,除了深入骨髓的寒冷,什么都没有。钟离倾身趴在冰棺上,只听见结冰的咔咔声,不一会儿,冰顺着双手爬满了全身,竟将他裹成了一座冰雕。
“然而我又得到了什么?”钟离的声音回荡在密室,“苏醒吧,看看你宁愿沉睡也要守护的秘密,你拼死也要保护的人,这一切的一切,都越来越有意思了……”
钟离的声音开始狂笑不止,声波无限扩散,撞到四壁又反弹回来,弹向包裹着钟离的寒冰,冰上开始出现细细的裂纹,裂纹随着声波的撞击不断蔓延,犹如极速生长的藤蔓,最后一声清脆的巨响,钟离周身寒冰爆破碎裂,溅了一地冰花。
魔域大殿内站着一人。佐无双双手插在袖袍里,面带微笑,抬头对着上方空落落的黑水晶座椅道:“魔尊,殷水姬前几日派人来见属下,问魔尊是否气消了,可以把她从魔域边界召回,她定当全心全意辅佐魔尊,将功折罪。”
不一会儿,钟离出现在了水晶座椅上。
“她在那边待了多少年了?”
“回魔尊,从魔尊将她贬至边界到现在已有两年了,不过半年前她便一直差人与属下通信,说想要重返魔域,其间言辞恳切,多次聊表忠心。”
钟离顿了一会儿,面无表情道:“好,我给她这个机会,告诉她,自断一臂,呈到我面前,我就让她回来。”
“殷水姬这两年在那黄沙漫天之地吃尽苦头,身上的棱角都快磨平了,魔尊放心,别说是一臂,就算是双臂,我相信她都会恭敬奉上的。”
钟离眼中杀意弥漫,一声不屑的冷哼:“双臂?敢动我的人,我早该将她碎尸万段!若不是正在用人之际……”他克制住体内汹涌澎湃的杀气,手紧紧的握着水晶座椅上的镀金蟒蛇头。
佐无双抬起下巴,凤眼微眯。
……
一炷香后,钟离已经离去,大殿外又走进一人,正是被佐无双提前调回来复职的殷水姬。
“哼,不就是一个女子么?她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你们一个两个都为她卖命,区区一介凡人,这魔界的天下难道成了她的不成?”
殷水姬话带讽刺,明显不服,她虽然人被提前调回来了,但实权却没能拿回来,一切皆是因为两年前那女子,要不是因为她,她也不会被剥权利流放至今!
“魔界的天下自然是魔尊的,我等也只为魔尊卖命,只是你别忘了,那女子是魔尊极为看重之人,在魔尊眼里自然比你我的性命重上许多,你莫要好了伤疤忘了疼,到时候惹恼了魔尊,我可保不准还有谁会替你求情。”
“我杀她一次不成还可以杀第二次、第三次,反正那女子现在躺在冰棺里,动弹不得,形同死尸。护法怎么和别人一样糊涂?只要有那女子在一天,魔尊便没办法真正为妖魔二界着想,又何谈拿下仙界与人界?”殷水姬瞳孔里是掩饰不住的野心和杀气。
“你错了,要做长久打算就必须先解来魔尊的心结,即便那女子死了,魔尊心结未接,心思依然不在政务上,魔尊之所以变得现在这样性情乖戾残暴,喜怒无常,你还不清楚为什么吗?我劝你以后少说话多做事,多听多看,先学会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吧。”
“你……”殷水姬指着他气得浑身颤抖。
佐无双顺势将一把金色匕首丢在地上。
“记得废掉一只胳膊自己呈到魔尊面前。”
殷水姬面目狰狞,表情狠辣,心里愤恨不甘到了极点。拾起那把匕首,咬紧牙关,眼也不眨地向自己的左臂砍去。绿色脓水滚滚流出,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滴下来,殷水姬疼得在地上打起滚儿来,仰天嘶吼,叫声凄厉破云。
——
在重宁学习仙法仙术两月之久,琉璃桃灵力发挥的作用还是大大超出了易薰的想象。最显而易见的就是记忆力和理解力的大大增强,祁阅师兄讲道法典籍时她几乎是一听就懂,一点就透,默书什么的倒背如流,不在话下。其次是五识变得更加清明,例如在青柚姑姑的草药识别课上,几米以外的距离,别人顶多能看清草药共有几瓣几叶,她却连叶上的纹理都能数的一清二楚,别人能靠气味识草药总要拿在手里闻上许久,她几乎随便捏个药丸闻上一闻就能说出其中的成分及其分量。
面对易薰成绩突飞猛进,逐渐成为新弟子中的翘楚这一事实,有人羡慕,亦有人心里不是滋味儿,可沐灵阁的试练不能重来,弟子们知道心里再不是滋味也悔之晚矣,没办法,只能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慢慢来了。
对于自己的进步,易薰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她正朝着自己预期的目标前进,只要把握好节奏,不疾不徐,凭着自己的努力,就可以争取到几个月后外出历练的名额,届时她才有机会接近魔界,把小狼救出来。忧的是人红是非多,尽管她在课上从不出什么风头,可毕竟成绩摆在那里,少不了惹来些关注,最让人头疼的是问天和湘湘不断发现的“桃花”,不管是凌尘的还是她的,都掀了起不小的风波。
然,她好像成了慕容璇的一块心病,慕容璇明明长的挺好看,却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一见了她就一脸哀怨,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儿,说她能一秒飙泪一点也不夸张,弟子们看热闹不嫌事大,都在一旁捂嘴偷笑,时间久了,易薰干脆一概无视,自动屏蔽掉了这些无聊的人。
天刚淅淅沥沥地下过一场小雨,重宁山上数十种合时宜的仙花一时间竞相开放,百花飘香,香气四溢,空气里有一股花香青草香混合着泥土的味道。
易薰、问天还有湘湘刚从藏书阁祁阅处出来便觉神清气爽,呼吸顺畅,连脚步都陡然轻盈了许多,仿佛行走在云间。
一株株桃树繁华茂盛,犹如撑开的一把把巨大的伞,近旁的枝叶窸窸窣窣动了两下,抖落一地水珠儿。正在享受大自然气息的三人被这窸窣两下扰了清净,竖起耳朵听过去,原是桃树对面两个女弟子在偷偷咬耳朵。
一个抱怨说:“你说凌尘师兄这两天到底在忙什么啊?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一面了,以前师兄通常半个月就会回一次山的,可自上次掌门召了两个徒弟议事之后,就再没见过凌尘师兄了,难道是人间浊气幻化的妖魔还没清理干净么?”
另一个道:“那些妖魔鬼怪早就被消灭殆尽了,我听说呀,是掌门交给了师兄另一件更要紧的事去办,才使师兄奔波劳碌直到现在都没回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要紧事,但距新弟子们外出历练的时日将近,凌尘师兄每年都负责此事,今年也不会例外的。”
前一个哀叹一声:“凌尘师兄不回来,我修习法术都没有动力了,我现在急需要看一眼师兄超凡卓绝的仙姿来补充能量啊!不过你说凌尘师兄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是那种窈窕多姿的,还是温婉贤淑的,还是俏皮可爱的,还是仙气飘飘的?”
后一个极力憋笑:“你快别把人家往十丈红尘里拉了!人家高高在上的一个上仙,修炼了少说也有几百年了,往届师姐们倾心凌尘师兄的还少吗?又有哪一个被师兄正眼瞧过一眼了?除了我们初到重宁那一日……哎,我看师兄就是天生的清冷淡漠疏离,不会动凡心的。”
前一个啧啧两声:“非也非也,万事皆有例外,你没说过掌门曾经就爱上过一个女子么?”
后一个被吓了一大跳:“哈?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真的!”前一个神秘道,“那时候咱们掌门英姿飒爽,风流恣肆,和当时才貌双全被称为的女中豪杰峨眉山掌门,就是慕容璇的姑姑,被誉为仙界最般配的一对,可后来不知怎的两人没能在一起,那女子辞去掌门一职,多年杳无音信,十几年后突然就变成了江湖上行事一向隐秘的萧行宫宫主,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掌门之职这才由慕容璇她爹爹接管……”
“原来是这样,那这峨眉山掌门,不,萧行宫宫主,叫什么名字啊?”
“我听说啊,是叫……”
易薰正伸着脖子听得兴致勃勃,问天忽然猛的一个喷嚏,吓得她小心肝差点没飞出来,易薰欲哭无泪,什么时候打不好非得现在打,和曲湘湘对视一眼,果断地一人提起问天一只胳膊,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树后两人更是被对面的喷嚏吓得脸上没了血色。刚开始说话的那个哆哆嗦嗦地道:“我……我方才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后一个僵硬了一下:“你说你想凌尘师兄,还说了掌门的旧恋情。”
前一个咽了口唾沫,拉起后一个撒开脚丫子就跑。
后一个喊道:“哎呀你跑那么快干嘛呀,说都说了,”突然应过来,“掌门这些陈年旧事不会只有你一个知道吧?难道我们刚刚泄露了不得了的秘密?”
“当然不止我一个!”
后一个狐疑:“那你跑那么快干嘛呀?”
前一个要哭了:“我是怕别人知道我喜欢凌尘师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