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少年依旧
作者:莫望念一      更新:2019-08-06 15:36      字数:2879

这个意外,还要从昭雪的来历说起。

沐剑阁中的剑不计其数,乃山中韬光养晦的长老们用来打发时间的杰作,大多经过山中之人的洗涤,而唯一一把经由凌尘之手洗涤的,便是昭雪。

昭雪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因在铸成的那一刹那,重宁下起了有史以来第一场大雪,故引“召”字,取名“昭雪”,有些纪念意义在里边儿,凌尘也是因着这个缘由答应施法洗剑,全了长老们的一个心愿,彼时他也是第一次洗剑,不知做何点化,赋予它着什么特性才好,思来想去,便照着夙岚的特点赋予了昭雪一模一样的特性,没想到此后二剑便有了感应。

易薰进沐剑阁的这一次,是夙岚震动最为强烈的一次,凌尘便晓得,昭雪找到自己的主人了,至于这个好运气的主人是谁,他还真有那么点好奇,便一个瞬移移到沐剑阁打算一探究竟。后来就有了易薰撞见凌尘一事,真是可喜可贺。

——

缘生海碧浪滔天,磅礴而有力的海风卷起丈高的浪花,海子上的每一声鸥鸣仿佛都有掸去世间喧嚣浮华,换来人心宁静质朴的功效。

凌尘带着出山历练的队伍驾上云头行至缘生海上空,嘱咐弟子们此行路遇妖魔的几率很大,务必跟紧队伍,时刻保持警惕,不能有一丝懈怠。

弟子们纷纷道“是”,一个个板正严肃的外表下又藏着些许兴奋。

重宁历练对新弟子来说其实也和游山玩水差不多了,不仅能去到凡界,还能隔着老远望一望皇宫,若是遇到打家劫舍的,还能充当一下锄强扶弱的大侠,上演一出英雄救美。

弟子们如是想着,犹自兴奋,犹自兴奋的弟子堆儿里却不包括易薰。

看着凌尘清冷淡漠的出尘背影,易薰忽然又忆起在天山初遇他时的场景。记忆中,百木林层层梨花一朝盛开,吐露芬芳,洁白如琼玉,有着天人容颜的少年手执纤纤白绫在漫天梨花雨中向她走来,淡然恬静,默然无声……

那是人生中最令她痴迷的场景。

这些天她一直在思索到底该用哪种心态面对凌尘,或者说还能否以寻常师兄妹的样子与他相处。情这个东西,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那天在沐剑阁发现凌尘对自己有意,起初她还懵了一瞬,后来明白过来,觉得凌尘既对自己有意,她便不能再像以前骗自己一样装作无动于衷,否则就是伤人伤己。

毕竟命由己造,事随人心,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换得今世的擦肩而过,既然遇到了,何不随性、随缘?

方才途经仓莽之崖,易薰感觉整个人被惆怅与凄凉包围,不敢低头去看那个装满了太多她和阿姐、和小狼回忆的地方。

回头眺望,重宁山巅已经一点一点在视线中隐去,而前方云遮雾障迷途一片,仿佛有九九八十一难在向她招手。

易薰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只要她这次能平安无事地将小狼救出来,她就和凌尘说,她也喜欢他。

——

魔界,一个黑色身影矫捷且迅速地从大殿内穿出。

过道两排站岗的魔兵只觉眼前刮过一道黑色旋风,难免一时震惊痴傻,紧张的望向殿内,他们的魔尊钟离还好好地坐在里面,并无任何异常。

黑色身影穿过一座座石洞魔窟,穿过层层假山灌木,穿过大量把手的士兵,大步流星地向自己的寝殿走去。刚踏进殿门,回手就是一劈。

红衣女子踉跄退了几步,扶着自己的肩头,微微地笑了。

“人人都说新上任的右护法云煞功法了得,馆寐今日算是领教了。”

自称馆寐的跟了云煞一路,从钟离的离殿到他的寝殿,一直在寻找契机。

“我刚才只用了三成功力,再多一成,你的胳膊便废了。”

云煞头也不回,径直向殿内走去。

馆寐身为魔界十大护法之一,虽不是最厉害最聪明的,确是最美的,无数魔界男子倾倒在她脚下,因她癫狂,为她沉沦。可这个人,从踏入魔界的第一天起,就从未正眼瞧过她一眼,这让许久以来都如众星捧月被捧在手心里的她心中微有不甘。

云煞步伐不停地走着,拐至殿内白色的屏风后,脱下外袍叠好放在榻上,招了招手,另一套绣着红色暗纹的华丽袖袍自动飞来,穿戴整洁。他转身欲出,一个柔软的身躯突然搭在自已身上。

“右护一路上兴致勃勃,嘴角那一点儿微末的笑意分明是遇到了好事,是什么事让护法如此高兴?可否说与馆寐听听?”

馆寐一手拨弄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胸口。

“与你何干?”

云煞觉得好笑,这个馆寐从他正式进入魔域那一天起便一直与他作对,更是在他面前玩出了千百种花招,不知此刻又想做什么。

“护法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皆在我眼中,别人看不出,我又怎会不知?”

馆寐话说到一半,手中把玩着他的一缕头发,就像在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云煞心中冷笑,什么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皆在眼中,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明里暗里在监视他么?

馆寐续道:“其实我知道,方才魔尊召护法去离殿,说的不就是过两日后攻打仙界抢夺聚魂丹一事么,不,确切的说是以护法煞气之威力,给仙界一个下马威。届时整个仙界都会知道魔界出了一身负煞气之人,自然也包括……护法的心上人。”

云煞笑道:“馆寐,你以为自己方才在殿外听墙角魔尊他不知道吗?攻打仙界是魔尊的意思,聚魂丹也是魔尊要用,我劝你收敛一点,休要多管闲事。”

馆寐似乎对云煞的冷淡不甚在意,她左手顺着他的胸口一路向上,白皙水嫩的手指慢慢滑至那比女人还要纤细的脖颈,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长。

云煞低头看她,笑得更深:“你想杀我?”

馆寐装作很是吃惊的样子,手上足有寸长的红色指甲瞬间收回,无害地看着他。

“怎么会呢,右护法,我怎么会杀你,又怎么敢,怎么舍得杀你呢!”

馆寐看着面前的人,心道真是长了一张令人嫉妒的脸啊,进魔域以来她还真没对谁感兴趣过,可是这个云煞,自从解了煞气封印,慢慢地长开了,有着最标准的巴掌脸,鼻梁纤细,鼻尖精致且上翘,眉毛又细又尖,简直是老天雕刻出来的杰作。

最让人羡慕且嫉妒的是,那一双明亮的不像话的眼睛。

云煞笑而不语,馆寐突然感觉脖子一凉,一把类似尖刀的东西已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云煞骨子里散发出冰冷的杀气,杀气中夹杂着煞气,杀气泛冷,煞气泛热,馆寐贴着他的身子,只觉冷热交加,难受的很。

“右护法,我不过开个玩笑,你不要当真。”

馆寐撤回手,远离了面前这个阴晴不定的少年。

云煞同样收回手中的利器,却是一把红白相间的扇子,那扇子非比寻常,性喜嗜血。扇骨中藏了上百种暗器利器,是魔界有名的嗜血扇,扇面上一个血红的“煞”字,字边几朵曼殊沙华,开得十分艳丽,血一样触目惊心。

馆寐走后,云煞缓缓迈出殿门,抬头遥望漫天繁星簇拥下的一轮圆月,轻轻叹了一口气。

半年过去了,他的身体终于学会了如何压制煞气,他也接受了自己成为魔域一员的事实。是了,他与钟离之间达成了他煞气解封后的第一个交易,他答应在不违背自己原则的意愿下帮助钟离,而钟离允许他以现在的身份去见他想见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多年前那个被爹爹丢下悬崖,后来被易薰唤作“小狼”的少年。

只是一年过去,物是人非,仙魔殊途,正邪两立,不知再见会是怎样一番场景,云煞在心中道:

我一路兴致勃勃,确因心中欢喜,只因马上就能见到你,我虽爱笑,三分真诚七分虚假,那笑中的真诚也只为你,如今已物是人非,不知再见,你是否还能认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