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士伍还没意识到自己是怎么死的,就被抹了脖子,东倒西歪地跪在地上。
庞赫瞅准时机,举起轻弩对着那道身影就是一发。
夕雾轻巧地侧身避过,往前疾冲两步,对准他胸口刺去。
庞赫拔剑不及,直接甩手朝她面门扔去轻弩,然后纵身逃开,一个滚地就逃到密室的另一边。
夕雾猛力斜斩,挡开来势汹汹的轻弩,剑身和轻弩上的金属部件猛烈撞击,爆发出骇人的刮擦声。
庄欢不仅是个油腻的狗官,还是个灵活的胖子,见手边是张简的轻弩,已经上了弦,就顺手拿来对付这个不速之客。
趁她在抵挡庞赫的轻弩,瞄准她后背就是一发。
弩机扣下,弩箭发出……没有命中目标。
夕雾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准确地听出箭矢方位。
挡开面前的轻弩,顺势反手挑剑,迫开身后的箭矢,一剑削成两段。
庞赫和庄欢干坏事的默契在这时显露出来,庞赫滚到另一边后就立刻拔剑,紧接着发足疾奔,几乎是与庄欢的弩箭同时发出,往夕雾背后砍去。
咔啦——
却砍在了将离的大竹筒上。
他帮夕雾挡下一剑。
竹筒咔啦咔啦碎裂开来,庞赫的剑卡在筒中,一时难以收回。
他觉得这竹筒中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挡住了下砍的剑锋,就用力往下压去。
将离双手撑着大竹筒,跨开弓步顶上,两人一时僵持。
来不及多说半句、多看半眼,庞赫突然大力收剑,高高举起,再次猛力砍下。
砰——
这一声就很奇怪了,不是竹子或木头的断裂声,而是一种金属。
对于这个驿人,庞赫听张简说过几句,从辽东来,要到咸阳去,整天背着个装公文的大竹筒。
而眼下,这竹筒中装的显然不是公文。
竹筒裂开,暴出一条一条的竹丝,之后完全断开,露出黑黑的木头。
那木头也被劈出一道裂口,里面隐隐泛着赤光。
庞赫果断斜过剑锋,把竹筒连同黑木头一并朝一边削去。
将离见状,立刻握着竹筒两端,朝两边猛力拉开,他要取剑。
一把赤金短剑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在火把的照射下熠熠生光。
剑身本就由铜红色的赤金铸就,此时借由一种特殊的角度,反射着火焰,犹如一道红光闪过,刺瞎庞赫双眼。
将离一个回手,握住剑柄,反抡一下,侧身站定。
庞赫后退两步,皱眉盯着他手里的剑,抽动一下眉角。
他以前见过这剑,还曾被它的主人刺伤,有些愣在当场,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夕雾在将离身后,先前他为自己挡剑,本想帮他。
却觉得他一人好像能搞定,便袖手旁观,以一种欣赏的心情来观看,看他怎么用怪招制敌。
她也知道竹筒里是剑,但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把赤金宝剑。
这让她立即想起曾在剑阁看见过一柄名叫掩日的剑,也是赤金,那是越王八剑之首,似乎与这柄同出一脉。
公羊丘已将青和红二人扶起,解开绳子,让他们靠坐在一边。
随即控制住庄欢,把这油腻的死胖子一拳打得眼冒金星。
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将他手脚并捆,捆成一只待宰的野猪。
青心疼地帮红把衣服裹好,红已经慢慢恢复意识,得知自己逃过一劫,又得旁人相助,两眼一热,扑在青的怀里默默流泪。
青没时间温情,他急着要去帮那壮士的忙,却见他手里拿着一柄……
“却、却邪剑!”他脱口喊出,“赤金却邪剑!你是左伦?”
庞赫虎躯一震,他害怕听到那个名字,缩了缩肩,握剑的手有点发软,但也知道眼前这人不是。
却邪剑易主,左伦就应该已经死了。
将离没想到老东西的剑居然会被人认出,但想想也并不奇怪。
他察觉到庞赫的退缩,眼里多了几分自信,轻笑一声:“我是左伦的继承者。”
庞赫畏缩着不敢贸然上前,他被左伦伤过,侥幸没死,眼前又浮现出左伦那慑人的眼神。
眼前这人很年轻,目光也并不狠厉,反而有种温和,但凉意透心。
虽然在笑,但一定是笑里藏刀,这种怪异的感觉,让庞赫汗毛倒立。
夕雾皱眉看着将离,不明白他跟左伦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牵机阁与左伦并无直接的交集,但在业务上有一定的重合。
牵机阁的目标一般是高层官员或富商,不分什么好人坏人,只要对头来买凶,他们就出手。
而左伦是为了平民的,他杀的坏人随机性很高,一般是所到之处听说哪边有人逞凶或有官府搞不定的暴力犯罪,他就会出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很常见,当然,也会杀贪官污吏。
而将离说些什么自己是“左伦的继承者”,此刻手握却邪剑,身形如松,神色凛然,的确使庞赫却步。
但他自己的眼神里也有股说不上来的邪气,让夕雾感到陌生,却又狠狠被吸引,欲罢不能。
公羊丘在庞赫身后,瞅准机会夯了他一棍。
让他一个踉跄往前冲倒,将离再用剑柄狠击他后脖颈,这人就昏了过去。
却邪剑的老剑鞘烂了,将离便随手把剑插在腰后。
接着和将离两人合力把他捆绑起来,扔到庄欢旁边。
无意踩到一只手,低头看看,是还没死透的张简。
他抖得厉害,脸色吓得惨白,慢慢翻眼看着这个姜小官爷,脸都紧张得变形,嘴巴喃喃着,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一剑穿胸到现在还没死,也不知道夕雾到底扎中哪儿了。
将离蹲在他身边,挠挠胡茬,从腰后抽出却邪剑给他显摆一下:“喏,你不是想查我的剑么,这就是了,怎么样,漂亮吧?”
张简斜眼看向那剑,突然呕出一口老血,头一歪,咽了气。
“啰嗦什么?”
夕雾从他背后一把抽剑,嫌弃地把沾满血的剑在张简衣服上抹抹,收回剑鞘。
将离刚要回嘴,另一边的地道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是去跟奴商碰头的庄欢的随从。
“县令,他们到了,我们可以——”
那人一进密室,就看见躺了一屋子的死人,还有被捆起来的县令和县尉,立马呆呆定住。
三人淡漠地盯着他,将离冲他稍稍挑了挑下巴。
他就耷拉着脑袋,乖乖地进来,默默蹲到庄欢身边,束手就擒地被捆上。
庄欢听见奴商的消息,急得满头大汗:“你、你们可知我是巨鹿县令?”
将离漫不经心点点头,去看了看关在牢房里的十一个流民,看起来的确是上次被带走的人。
“那你们——”
将离厌烦地摆摆手让他闭嘴,又问向青和红:“你们是何人?怎么知道这事的?”
两人感激他救了自己,但也不会就这么亲信他。
青肿着脸,拱手说:“先谢过小官爷相助,在下有任务在身,不便透露,还请见谅,敢问诸位又是如何知道的这里?”
“路过。”将离说。
鬼才信。
公羊丘老老实实地说:“我等急于递送公文,正愁无法出城,得知县府有一地道通向城外,就趁夜进来探探,想不到遇上了你们。”
青听出这话半真半假,当然也不全信,但就跟自己一样,身份造假,且都有不能说的情况。
“你怎么知道这是却邪剑的?”将离突然问青。
青盯着他眨眨眼睛,虽然左眼肿成了一条缝,但还是能眨,他说道:“左伦的赤金却邪剑,亮剑退妖邪,这剑通体赤红,不是却邪剑是什么?小官爷又是如何得到的?左伦的继承者又是何意?他死了吗?”
将离叹了口气:“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这剑不偷不抢,是左伦本人亲手给我的。”
青想了想,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既是左伦信任的人,自己也可以信任。
再想到当日在飞鸿阁,他也算是仗义相助了姓汪的那家,姑且算是一路上的人吧。
他看了看红,她刚刚逃过一劫,情绪消极,没有半句话,状态很差,已经不能再完成任务。
青犹豫地看向将离,又看看边上两人,眼下时间紧急,片刻耽误不得,黑已经死了,他需要这三个人帮助。
他轻轻拍拍红,让她靠向另一边,自己扶着墙壁勉强起身,朝三人郑重作揖道:“在下单名一个青字,这位是红,现在有一事相求,还请三位相助。”
将离点点头:“你说。”
青转头看了一眼牢房里的流民孩子们,低声道:“还请三位助我将这些流民送去给奴商做交易。”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