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车厢颇大,徐莲卷缩在车厢后头,李思睿坐在车厢前头,直到马车开始前行,李思睿才认真的看起徐莲,只见得她脸上血肉翻卷,烧的一片模糊,李思睿心下又是一痛,数年前的场景依稀在目。
“爹,为什么我不可以出这内院呢,别的小孩都可以出去玩,我也要出去玩”小小的李思睿不明白,为什么爹爹和娘亲都不让他出去玩,甚至连家里的一些下人,都不知道李家庄有李思睿这么一个人。
“睿儿乖,等到哪天你将爹爹的学问都学会了,爹爹就让你出去玩…”
“睿儿,大宋国虽然是在神州大地东北面的苦寒之地,然而却是诸国中治安最好的国家,我们李家乃是书香门第,每一代当家之主都是才学惊世之人,在这大宋国我们李家也是颇有名声,如今你的学问已经很好了,但是你不要自满,学无止境,你不是要出去玩吗,现在就可以了,但是你在外面千万不要说自己是李家庄出来的哦,若是被人知道了,你就不能再出去了”这是离家之前爹爹说的。
“爹爹,孩儿就是出去游学一番,怎么搞的这么认真,还要把我的衣物都烧掉啊”十一岁的李思睿心中充满了疑惑。
“睿儿长大了,这些衣物自然要烧掉,回头娘亲给睿儿做些新衣裳”娘亲看了眼爹爹,随后对着自己说道。
“嗯,那睿儿这就去了哦,孩儿要先去‘岳麓书院’看看,若是可以的话,孩儿还要去‘崇阳书院’,睿儿一定好好学习,将来做个有学问的人”
“睿儿,让娘亲再抱抱你,你一定要记住,李家门下,从无庸才,唯有学问才是真正的立身之本,这是娘嫁入李家时,你奶奶给的玉佩,将来你若是找到心仪的女子,就送于她。你今日离去,看不见娘亲时也可睹物思人,记着,千万要保存好”娘亲说着竟是抽抽噎噎的哭了出来。
“有甚好哭的,睿儿今日出远门,又不是不回来,好了,睿儿快走吧,莫要惹你娘再哭了,还有,此次出去游学没有两年不许回来,回来后爹爹可是要考察学问的”,爹爹说这话时,声音沙哑,又不失为父威严。
离开时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可是一年后他李思睿回家时一切都变了,是的,李思睿没有听从爹爹的话,他在‘岳麓书院’呆了一年,本是打算回家一趟再去‘崇阳书院’的,可是回家时看到的那一幕,却成了他此生再也忘不掉的梦魇。
犹记得家门烧的一片漆黑,门后的大院更是躺着一地的尸体,个个血肉模糊,自己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一辨认的?到得客厅里,爹爹歪倒在主位上,厅里的桌椅都烧成了灰,娘亲趴在爹爹身上,他们颈上的剑伤依稀可见,脸上身上也是烧的血肉模糊,可是,他们便是烧成了灰,自己也认得,那就是自己的爹娘。
大雨磅礴而下,血水混着灰烬都被洗刷的一干二净,自己那时还是稚嫩了些,不知该怎么查起,只是跪倒在在爹娘面前,凄然决绝道“睿儿一定会找到凶手的,一定会的,恩师夸我聪敏睿智,书院里的师兄都比不过我,娘,你说唯有学问才是立身之本,睿儿最听话了,我一定会成为世上最有学问的人”。
“你如今在这里哭泣又有何用,还不快点离开此地,若是让贼人知道你的行踪,你还谈何报仇,我名萧云,见得此处有灭门惨案,前来查看,你父母的尸身先放置此处,自有官府之人前来收敛,若无人来,在下便辛苦一趟又有何妨,当务之急,你该远离此地,莫要再回来,留得有用之身,也好为父母报仇雪恨…”在自己最无助之时,却是大哥萧云点醒的自己。
李思睿望着爹娘的遗体,久久不肯离去,只是在心里暗暗地道‘思曰睿,睿作圣,爹爹为我取名思睿,要我做个圣贤睿智之人,日后我定然会行圣贤之事,只是我心中有恨,若是恨意难消,入了魔道,我的心怕是再也圣贤不起来’。
父母没有武艺在身,却是与平头百姓无异,可是他们身上又有剑伤,行凶之人若是没有高深的武功,又怎么会躲过官府的耳目,大宋乃是天下治安最好的地方,这是爹对我说的,那自然不会有假,我李家又有什么值得这些人觊觎的,竟然连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也不放过,江湖人…若是江湖人都死绝了,也就不会有那许多的作恶之人了吧!不,作恶与否皆在人心,大哥萧云武功冠绝当世,但他却是不曾做过恶事…
李思睿回神,再看徐莲,她的年岁与自己一般无二,然她家的灭门之祸却是在七年前,她比我凄苦得多,‘一柱楼诗案’乃是乾历亲手操办,她的仇人是乾历么?却是该死,害你伤的如此之重,若是我出手,要取其性命易如反掌,然易地而处,我是一定会想着自己手刃仇人的,明知仇人在侧,而不能报仇雪恨,这些年来,你一定是活在痛苦的深渊里,不得解脱,你且放心,我一定助你。
紫禁城,外使馆。
“赵公子怎样了”,萧云对着从里屋出来的女医者问道,赵公子什么都好,就是行事扭捏了些,后背都被烧伤了,我替他包扎有何不可,竟还要请来女医者给她治伤,甚至连他的那些随从都不让来这后院,却怎得就让我来了呢。
却见那女医者含糊其辞道:“赵姑…公子不碍事,赵公子先是服了萧大侠的灵丹妙药,又有哲别先生给的‘龟苓生肌膏’,如今已无大碍,只是赵公子心思颇重,若是操劳太多,怕是对他的身体无益”,说着便匆匆离去,似是怕走晚了,就再也走不得了。
萧云心下起疑,直觉告诉他里面定然出了什么事情,当下什么也不管了,推门而入。
却见得赵灵斜倚床头,肩头搁在床沿,后背却是离得远远的,他侧望着自己,嘴里带着笑意,萧云左右巡视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异常,皱了皱眉头,心道男人的直觉果然靠不住。他这才踏步而入,掩好门户,却是怕风邪入体,让赵灵伤上加伤。
只听萧云疑惑道:“搞什么鬼,一个个神神叨叨的,萧某还以为赵公子让那女医者给害了呢”
只听赵灵笑道:“有萧大侠在此,何人胆敢行凶,萧大侠莫怪,我家里阳气太重,赵灵这一辈,生的都是男子,是以我爹从小就是将我当女儿养的,到如今小弟这身子却是见不得男人了,因此才让女医者为我包扎伤处”。
“哦?听闻大元朝廷有一位郡主娘娘,其人料算有无,胸中更有甲兵十万,乃是世间第一等的女中豪杰,她不是赵兄弟的妹子吗”,萧云疑惑道。
“额…萧大侠有所不知,我爹爹兄弟众多,如今的大元皇帝乃是在下堂兄,而那位郡主却是在下堂妹,我们兄弟倒是对这堂妹疼爱得紧”赵灵解释道。
“原来如此,却是萧某多虑了”萧云恍然,难怪赵灵行为举止阴柔之气重了些,只是这赵灵也是了得,他爹将他当女儿养,他自己行事却是不失男儿风度,甚至其豪气比普通男儿更甚。
只听赵灵又道:“赵灵自小长在天家,见惯了尔虞我诈,今日我命歹受此大创,身边的那许多随从,却是没有一个可以让我放心的,幸好有萧大侠在此,可保我无忧,只是不知萧大侠何时离开”,这自然是赵灵的托词,旁人不说,单那哲别一人,就是能让赵灵放心的将身家性命交给他。
萧云摇头笑道:“赵公子看得起萧某,萧某此时又怎会离去,你我一见如故,可是一同喝过酒的人,赵公子放心,有我萧云在此,定不让你给人害了去”。
赵灵听得此话眼前一亮:“是了,你我一见如故,小弟家中无兄姐,萧大侠左右无弟妹,今日不妨就效仿古人,义结金兰,做个异姓兄弟,萧大侠以为如何”,赵灵说这话时,眼睛紧紧的的看着萧云,其中的殷殷期盼之情,是个人都能看到。
“这…不瞒赵公子,前些日子萧某已是与人义结金兰,可如今我那贤弟不在,却是难办”,萧云心下为难,李思睿乃是他甚为看中之人,所以才会与他结交,这赵灵也是人中龙凤,李思睿自然不会瞧不起赵灵,只是不和李思睿说一声就擅自与人结拜,却也不好,然此时若是推脱了,不免让赵灵难堪。
“这有何难,萧大哥既然是大哥,那自然是长兄为父,便将你那贤弟一同结拜,日后见了面,我喊他一声二哥便是,只是不知何人竟能得萧大哥青眼,做了你结拜兄弟”,赵灵为了和萧云结拜却是下了大决心,她本也是眼高于顶之人,天下间能让她看中,做她大哥的也只有萧云,如今为了萧云却甘愿喊那素未谋面之人为二哥。
萧云却是摇头道:“我那贤弟却非是江湖中人,乃是一书生耳,说来你也不一定认识”。
只听赵灵笑道:“那可未必,书生?无甚名声?还能得萧大哥青眼,那必然是大理城主段正平之子段易无疑”
萧云却是摇头笑道:“哈哈哈,这你可猜错了,那段易我也有所耳闻,确实是合我心意,与我那贤弟倒也有些相似之处,只是我与他素未谋面,又如何说得起结拜为兄弟呢”。
“好,若是如此,你我今日就义结金兰,他日还要萧大哥为小弟介绍二哥,也让我看看我那二哥又是何等样人”,赵灵接话道。
“不若等赵兄弟伤好了之后再行结拜之事,贤弟以为如何”萧云关心道。
“那可不行,今日萧大哥答应要与我结拜,乃是天大的事情,然世事皆怕一个万一,此事宜早不宜迟,小弟这就让人准备结拜事宜”说着竟是要下床招呼人了。
萧云如何肯让她下来,当下说道:“好好好,贤弟莫急,愚兄这就去喊你的随从可好”,说着便是推门而出,喊人去了。
赵灵这才掩嘴笑将开来,一时间却是满室皆春,只可惜如此美妙场景,竟是无人观赏。她赵灵为何要与萧云结拜?只因她知道,萧云是天下间最好的大哥,她若不早点下手,怕是这三弟之称也要成了别人的了,这不,那段易还没出现,萧云竟然就与人结拜了,她这一番作为虽然有目的成分,但也是发自真心,若是有人要害萧云,她也自不会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