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道人追着曲茵茵前行一时,曲茵茵却突然停下不走了。昆仑道人追上前,还没靠近村庄,已经呆在了原地。
整个村子里尸横遍野,即使是活物都见不到。昆仑道人拦住试图进村的曲茵茵,自己率先进去了。
村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昆仑道人强忍住胃里的翻腾,将每一具尸体都翻过来查看。当他查看到第三十具尸体的时候,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他的身子忍不住发抖,这四十多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惨烈的事情。
这些尸体,有的死于三日之前,有的却是才死不过一个时辰。他面前的这个孩子若是自己早来一刻,他就可幸免于难。
还没等昆仑道人伤春悲秋一时,忽听村口一声凄厉的惨叫。昆仑道人心道不妙,匆忙向村口跑去。
村口的那棵树下哪里还有什么人,只剩一滩鲜血。昆仑道人心一紧,这滩血是云婧的,还是那曲茵茵的。
“老东西,你在等什么,还不快来,我撑不住了!”
昆仑道人拔腿就跑,一路寻着声音追到树林之中。他又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只是比方才近了很多。
“老东西,如果不能把云婧送到边州,那段亦勋一定会杀了你的!”
听她这般嚷嚷,昆仑道人本以为她是占了上风。转念一想,这曲茵茵若是占了上风绝不会叫自己帮忙。于是加快了脚步,前行一时就见到了负伤的曲茵茵和歪在树下的云婧。
曲茵茵眼前的人头发散乱,眼神木讷却露出凶光,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昆仑道人斜倚着身边的那棵大树、,看戏一样的看着眼前骂骂咧咧的曲茵茵。
那人的身形忽然一动,惊的曲茵茵连连后退。原本看戏的昆仑道人也紧张起来。
曲茵茵道:“你不是想看看那霸道内功练到十层是什么样吗?此人的内功和云婧的如出一辙,你就不想试试吗?”
昆仑道人明知她用的是激将法,可仍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这一辈子能和这等高手过招,已然足矣。
昆仑道人的右脚猛一踏地面,一指伸出试图封住这人的几个大穴暂时让他恢复理智。
可他还没接近这人,他已经回过头扯住昆仑道人的手腕,将他往外一抛。
“老东西你可真没用,还敢自称是天下第一高手。我看你就是天下第一废物。”
昆仑道人一掌打在地上,借着力量悬起站住。可他却不敢前进一步,因为那人已经朝着云婧冲过去。
“天玄!!”
云婧的喊声中带着哭腔,曾经的北狄特使天玄如今落魄至此,叫云婧怎么能不难过。
“云婧!”
天玄的手掌伴着曲茵茵的喊声,打向云婧的头顶。却在离她头顶片刻的时候停住,她发髻上那支翠玉海棠花簪随掌风来回摇摆。
“囡囡......”
他只说了两个字,就晕了过去。原来是那昆仑道人趁机点了天玄的穴道,才让三人都暂时安全下来。
昆仑道人道:“这个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曲茵茵抢着道:“此人发狂,已经杀害了一个村庄的人。为何还要留他性命。”
昆仑道人抬起自己的右掌,却听云婧喝道:“住手,你们不能杀他。”
昆仑道人的右掌悬在半空中左右为难,云婧突然道:“你们可还记得曾经寒国长安王萧玉简?”
曲茵茵和昆仑道人都是痴愣的点点头,他们谁都想不到这天玄和萧玉简有什么干系。
云婧抬手一指地上躺着的天玄道:“他就是长安王。”
顾不得这二人惊异的神色,接着道:“长安王为人豪气,天下间的人有不少都受过他的恩惠。这样一个大善人,若不是因为练了这霸道内功,绝不会变成这样。”
她一口气说了那么些话,已然是上气不接下气,猛的咳喘几声。
昆仑道人将自己的手掌放下,“若是长安王,我绝不能杀他。”
曲茵茵蹭一下跳起来,指着昆仑道人道:“那长安王是个大善人不错,可这个人已经发狂杀了一个村子的人。你若是再留他性命,置天下那么多人于何地?”
昆仑道人的心里也激烈的斗争着,一边是天下苍生,一边是曾经对自己有过恩情的长安王。
云婧道:“天玄只是暂时被迷失心智,他这般痛恨寒皇与其子,也未曾痛下杀手。你就这么确定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是他所杀吗?”
“你。”曲茵茵见她用身体护住天玄,不觉气从中来,顿觉得这几次救她都不过是自作多情。
云婧突然跪在她眼前,磕了个响头,道:“我求你放天玄一命吧!”
她正欲起身,只听曲茵茵大喝一声,“当心。”
曲茵茵拉住她的右手,用力朝自己这边一拽。右掌已经打出,直冲天玄的眉心。掌风扬起了他的头发,却没打到他的脑门上。
天玄被她的动作惊出一身冷汗,大口大口喘着气,又见云婧虚弱的倚在曲茵茵怀中。问道:“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云婧道:“此事说来话长,你......怎么会?”
天玄的目光躲躲闪闪,道:“此......此事也是说来话长。日后得了空再跟你解释吧!”
他一时不断的望着四周,似乎在害怕有什么人会突然冲出来。
昆仑道人突然道:“既然你已经清醒过来,不如同我们一同去边州吧!”
曲茵茵霎时间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她在心中暗道,明明三人一齐上路,他凭什么擅自决定天玄跟不跟?
天玄当然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和他在武林上的地位,还想着怎么开口要跟着他却没想到他先主动说了。自然忙不达迭的答应下来。
好字还没说完,曲茵茵抢着道:“我不同意他跟着,若是他再发狂,即使你我联手也未必降得住他。”
天玄哪里知道她口中的发狂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将将转醒的时候她朝自己打来的那一掌。权当是这女子痛恨自己,所以不想他跟着。
天玄心道:“这女子武功不低,若是这一路她起了杀心,自己也未必抵挡的了。”
他又看一眼云婧,这可怜的外甥女。如果将她交给曲茵茵,岂不是羊入虎口。他将心一横道:“这云婧跟我自个儿的侄女一般,我怎么会伤害你们呢!”
曲茵茵道:“你方才还……”
她的话被昆仑道人粗暴的打断,“我说要他跟着,他就跟着。你若是怕了,你大可以自己先走。”
曲茵茵道:“走就走,那凤云婧的生死可就和我没关系了。”
昆仑道人呛白道:“她的伤你也治不好,只要护住她的心脉,到了边州自然有段亦勋能救她。”
曲茵茵被他气的一张小脸发白,一甩袖子往密林深处而去。
云婧道:“曲姑娘这么走了,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昆仑道人一直凝视着曲茵茵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担心还是焦急,“她会回来的,她身上还有伤。曲茵茵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云婧却在心里头打鼓,曲茵茵生性倔强,昆仑道人要她离开她又怎么会轻易回来。更何况她身上还有伤呢!
她还想再劝,已经被天玄拦住。天玄小声道:“我觉得昆仑道人说的有理,那位姑娘会自己回来的。”
昆仑道人和天玄都是长辈,见的人多,眼也毒。他们都这么说了,云婧也不好再劝解。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安,惴惴不安的看了眼身后的树林。
天玄搀扶着她直到马车上,大声道:“昆仑道人,我们今日就在益州歇下吧!”
昆仑道人也学着他的模样,高声道:“好啊,就在益州吧!”
云婧心知这二人是说给曲茵茵听的,不觉垂头一笑。想着二人的年岁加起来已经过了耄耋,却还是这般玩笑可爱。
马车终于动了起来,云婧随着摇晃的马车逐渐沉睡过去。在梦中她看见了段亦勋,端坐于案前似乎是在读兵法。梦境忽然猛的一转,从一片宁静变成紧张的战场。几乎整个梦境都是红的,地上的泥土都被血染红了。
她在这场梦境中只见到了两个人,一个是段亦勋另一个却是凤云逸。
云婧猛然从梦中惊醒,衣裳已经被汗湿透。她挑起窗帘,看一眼外面的光景。不知不觉不知不觉已经睡了大半天,窗外太阳斜斜打下来。
她探出头望去,原来已经快到益州城外。本来故地,难免想起故人。故地尚还相同,故人却已经不在。
马车缓缓驶进益州城门,城中还是一样的热闹。过去李家的辉煌,还有几个人记得,还有几个人会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