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二、大道迷途中
作者:酒洗残剑      更新:2020-06-18 22:42      字数:2631

最后一个梦字刚刚吐出,周边的世界顿时由清晰转而变得模糊一片,在一片模糊的朦胧天地中,世界突然间分崩离析,寸寸断裂。

在无数寸断的片状子世界中,居然可以看到一幕幕无比清晰的情形,这些情形中包含的内容,涵盖了童年,少年,青年,壮年,中年,直至老年的所有历程,这些透露出的内容显得杂乱无序,它们投射出的光芒相互交织辉映,变得愈发光怪陆离,让人痴迷,不觉深陷其中。

“梦因你而在,本如泡影,它在每时每刻蕴含无尽变化,固为虚妄之物欲所驱动,直至梦碎一刻,曲终人散,花落人亡,一切观照之感便如无用尘埃,为大道抛弃,原属无用!”

“梦的本源,只是无量苦海,其光鲜的一幕只是痴妄之想,众生沉沦,执迷不悟,如尔等,如万物,无始无终,无解无脱,悲哉!”

健硕身影念诵之余,不觉唏嘘大哭,泪如雨下。

刹那间,无数个泡影世界,崩溃成淅沥寒雨,年轻人不觉打了个寒战,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然变成了一个落汤鸡。

与此同时,那股寒意彻入骨髓,令自己形神皆伤,略一恍惚间,他的身体突然间被那些雨滴泡影,切分成无数个分身之像,那些分身由童年至老年,竟涵盖了他的一生历程。

现实中的年轻人凭空消失不见,他的一个个青春的投影,在一个个雨滴泡影中陷入痛苦沉沦,随着那从天而降的凄厉寒雨,越落越快,落向大地,而黑暗的大地,正是一切雨滴的宿命终点。

一旁的陈平看到这年轻人一合不敌,便陷入对方布下的人生如梦之中,不禁陷入深深失望。

她推彼及身,一张脸突然间变得无比动人,若妖若魔,似笑似哭,却于一瞬间,被那些骤降的寒雨,击得粉碎。

未料,那一副破碎的光影,便如被撕碎的一张画皮,撕裂的画皮之下,一张全新的身体再度浮凸出现,很快,便被无尽苦雨应声撕碎,破碎之下,又一副全新的身体再度长成,继续破裂,便如一场场纷至沓来的轮回,周而复始,演绎无尽生死悲欢。

“心魔成茧,作茧自缚,不错,西祁兄的眼光原本不错的,今日吾曹不若做个戏局,只看这小女娃子愿意拜入谁的门下,她便属于哪一国所有!”健硕身影仰天大笑。

“西洛帝君好兴致,不过,若这女娃子根本不愿归入任一家门墙,又当如何?”河京帝君左池余白一声嗤笑,显然对西洛帝君的提议不屑一顾。

“每人都有一杆秤,除非这女娃子不怕死,试问天下又有谁能够轻看生死?”西洛帝君洛问天羽反唇相讥。

“无须赘言,且拭目以待吧,结果,很快就会出现了!”丹夏帝君仿佛自言自语,一双眸子愈发精光熠熠。

天地间的雨越下越大,奋不顾身投射向大地,怪异的是,雨滴愈发趋近大地的最终一线,偏偏于咫尺之间的最后一点距离,无法逾越,就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琉璃,完全被区分在真实和虚妄的两个世界之中。

身形高大健硕的西洛帝君,目光变得愈加冷厉,他的十成剑意此刻刚刚释放了不到一半,他的嘴角浮现残酷的笑意,哼声道:“吾辈既已触摸到了本原的力量,区区天人境,何足道哉!”

他的手势向下蓦地一按,无数个雨滴泡影突然间齐齐崩溃破灭!

“曲终人散,只是蝼蚁!”西洛帝君弹指幻灭,好整以暇,愈显从容。

突然间,在无尽的坠落光影中,飞射起一粒粒如血的红色,这一滴滴红色的轨迹原本向下,此刻居然被一股难言的意志强行逆转,齐齐向上,开始逆势飞升。

血雨逆升!

看到这一幕惊变,河京帝君不由得瞥了一眼身旁的丹夏帝君,自语道:“居然凭借一场小小战斗,便能初窥丹夏皇室的不传之秘——后天灭先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由后天入先天,追本溯源,返璞归真,这一幕若果是真实,此子未来当真远大无比啊!”

西洛帝君双眉向上一挑,他无论如何不会容许那小子从自己的人生如梦中逃逸出来,他的手势变按为推,中途突然强势扭转,就见那一天雨势已然被他扭曲成了一泓毁灭旋涡。

“一念生,造无穷孽障,假可成真,真亦为假,因缘不断,苦海无边,灭!”

怒吼声中,那一泓漩涡轰隆隆崩溃开来。

就见那一粒粒向上逆升的血雨,由快转慢,且越来越慢,渐至于被磨灭殆尽。

周边之人一时默然,情知终局已定,不可逆转。

在尘埃落定的一刻,就见那一滴滴渐欲破灭的血色,突然间就如回光返照一般,强势爆发,其速度再度突破极限,直破苍穹而去。

“落雪成雨,凝雨成雪,这个世界太过残酷和寂寞,唯有一腔热血,便欲一死,也要血溅苍穹!”

一时间,一股无言的悲壮气势,于下方的黑暗大地中,强势崛起,直欲撑破天宇。

血雨化雪,大雪茫茫,逆飞天下。

一幕血色的生命棋局无边拓展,所谓真实和虚妄,对于那一腔热血而言,毫无意义,因为那一腔热血的意义,更在乎的是于极致的毁灭之中,去触摸那层极限,突破固有的束缚。

更多的血雨在虚空中无中生有出现,那其实是一滴滴生命精华的凝聚和献祭,它们的存在,其实本不是为了葬向大地,而是为了突破苍穹,拥抱无尽广漠。

“想要逃脱朕的人生如梦,小辈,你无非做梦!”

西洛帝君洛问天羽口中念咒不断,一股至强的剑意刹那间撕裂苍穹,顷刻间便欲将那小子造就的血色世界,直接抹灭。

这一刻,那业已消失了的年轻人的身影,竟凭空出现了,他依旧站在原地,就像一动未动。

“落雪成雨,原来我觉悟的一场剑道还远远不足,它的最终意义,却不是为了一味伤彼方之心,而是为了推己心,及物心,所为一伤皆伤,原来,我辈的命运,都在大道迷途之中,我们的道路,原属寂寞和沧桑!”

年轻人喃喃自语,突然间凌空一抓,漫空的血色一时间齐聚掌中,凝聚为一柄触目惊心的伤心小剑,就见他剑锋一逆,已然噗的一声,刺入自己的胸膛之中。

一缕惊艳的血花绽放,如人间烟火,照亮了那年那夜,那一场苦涩无果的寂寞。

西祁春申双眉微蹙。

左池余白下意识中,用手紧紧抚住了自己的胸膛,盖因那一剑伤心,原来竟然如此沉痛!

此际最痛的,却是西洛帝君洛问天羽,他的眼角居然溢出了一滴晶莹之色,这一滴晶莹之色甫一出现,便被强行蒸发不见。

因他是世间伟丈夫,岂能被凡俗之情所耽搁?

然而,那一缕伤心剑意,又岂是他一个人的伤心?

断垣残壁的陈王府之中,此际完全被一幕壮烈的血色所掩盖。

突然间,一个身影以直破千军之势冲了过来,口中大笑道:“洛问兄已然放弃,丹夏、河京全部落败,如此看来,这小子当归属于我雍凉所有了!”

大笑声中,无数头血狼之影怒啸而出,居然借助那一剑伤心的剑意所造成的罅隙,攻入了丹夏、河京和西洛帝君的心域之内,震得诸位一方至尊齐齐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