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捷辰听到了姞已的问话声，偏过头去，就看见姞已看着不知何时也从桥巷下来了的施慕，施慕也回以她注视。两个女孩就这样隔着一定距离，安静地审视着对方。

“唷，刚才还没留意到。”打破这个局面的是没眼力见儿的燕怀，“好小子。难怪对我送妹妹的好事没半点男人应有的反应，也对，我要是有这样颜色的美人儿，自是也不挂念那些个庸脂俗粉呐。”

喂喂喂，哪里不对啊，大兄弟。好歹也是自家妹子，这么损真得没毛病吗？你家妹子就算是不耍大刀只弄文章的弱质女儿家，此刻也应该毛笔一挥砸死你这个坏玩意儿。

姜捷辰还在内心腹诽着，这时施慕开口了，却是出乎他意料地回应与燕怀：“那你的眼光看来也不怎么样嘛。”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淡的声线，教头一回听见的人像是赤脚踩上了凉石。

“我的眼光可是一等一的好！再说姑娘何必这样妄自菲薄，姑娘这样的美人儿，全天底下也难找呐。”燕怀一听施慕这话，不干了，只是一开始还是慷慨陈词，几句话没过，不要脸的本色就显露出来了，“不过，小美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我是瞎了，那我便瞎了。只是即便我瞎了，小美人也还是小美人，我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登徒子。”

“你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登徒子？”燕怀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而且笑容还越来越欠揍，看得旁观的姜捷辰都想要一脚踩在他那张快给笑出花来的脸蛋上。都说打人不打脸，可这厮还能称之为人么，他……他简直就是禽兽啊!

“还未指教登徒子的名姓。”施慕却未破功，仍语态如常地问道。

“我姓燕，单名一个怀字。”燕怀像是没有察觉到施慕话里的讽刺，恬不知耻地自作多情道，“我说大姑娘，你问我名字，怕不是看上我了吧，不管怎样，总归还是没有坏感对吧……我看这样，我把我的生辰八字留给你，要是以后嫁不出去啊，就和我一起凑合过日子得了，不失为美事一桩哪。”

说完他便作势要从上衣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来。

“你怎么话那么多。”

燕怀却是未被施慕这冷漠的语气挫伤，只兴致仍似是高昂地掏家伙。最后却只将一枚明晃晃的银币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一旁的姜捷辰瞧着这银币，映着这货的欠打的笑，只觉得这货更让人想暴揍他了。

这时姞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走到两人之间，出手便削了燕怀一脑袋。燕怀一抖，银币脱了手，砰噔一声坠了地，咕噜噜滚到施慕脚边来。

“这银币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么。”施慕捡起银币，只看一眼，便明白过来，“你居然在上边刻了你的生辰八字。可真是恶趣味。”

“这币他炼了许多枚，日常便揣着。”姞已道，“见一个美女子，他便送一枚。一批送完了，他便再炼一批送。”

“这么烂的锻铁技艺可真是没眼儿看。”施慕却似是不甚在意这荒唐事，只掂了掂手里的银币，语带嫌弃道，“即便你在表层镀了层银衣，也盖不住它里面淬得不够功夫。”

“早跟你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姑娘。”听了施慕的话，燕怀后方的那拨人中，站左副手位置的少年却是哈哈笑起来，“燕怀兄，这铁和银握在手里的分量就是不一样，你也不想想这些年来多少姑娘戳穿你了。这回倒是听了个新鲜的，不说你拿铁币骗人，偏偏笑你这大铸造师寻日里自吹自擂的手艺。”

“不过看在这漂亮的命格的份上，”施慕捏着币，细细再端详了番刻在上面的生辰八字，复又开口道，“我便收下了。”

“我说姑娘你这话就说得很有灵性。”左副手少年听了这意外的话，来了兴致，“我家燕兄的生辰八字不论谁看了，都要说一句无可奈何。虽说燕兄自个儿不以为意，可这黑的再怎么说也说不成白的，怎么到了姑娘那里，倒成了福泽人的好命格了？”

“小美人说什么便是什么。”燕怀此刻的心情却是开怀地很，之前被施慕说手艺烂而行现的郁郁之色也一扫而光，“不用管什么为什么。”

“也许是我弄错了。”施慕只淡淡应道，“我也不是什么算命的大仙，论八字的推演充其量算个喜欢胡乱琢磨的野路子，判对的总是比不及判错的多——”

“烃弟，莫说了，再说下去小美人要尴尬了。”燕怀被施慕坦诚较真的样子逗到了，救场道，“这命理之事本就是既可信其有，也可信其无。况且今日我能见着了小美人这样的好颜色，不正说明了我命其实好得很么？”

此话一出，不仅是施慕，就连燕怀那边被他唤作烃弟的左副手少年，也感到了一阵恶寒。丫的敢不敢再恶心一点，树上的叶子要是听了这厮这话估计也得抖三抖落下来。

“这好气运的由头没了，你还要这币么？”一旁看着的姜捷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一偏头，便被捏在施慕拇指和食指间的晃眼的银币吸引了注意力，遂盯住了，放低声音好笑地问道。

“要。”施慕答得肯定，“当然要。”

“它丑得太不容易了。改天给它打个洞，用绳子穿起来，挂在门楣正心，正好辟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