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墨
作者:金繁漪      更新:2019-08-03 13:18      字数:2387

(壹)墨

惠知拖着行李箱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行走,她现在是无家可归了。

幸亏闺蜜要出长差外派几个月,她这才有了落脚之地。

闺蜜的房子是市中心高档小区的一室一厅,自己单身一人住,房子装修得很时尚,处处显露小资情调。

比如阳台摆放着几盆多肉植物,门口墙上挂着大大的穿衣镜,厨房是开放式的,大理石台面有一套西餐刀具。

这天半夜,她起来去客厅喝水。

眼睛还没有适应深蓝的夜色,拖鞋擦擦地走过地板,摸索着走。

砰!沉闷的一声,她像是撞到了什么,努力的瞪大眼睛,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黑影。

她胡乱的摸起来,记得这里并没有墙。

前面的障碍物暖暖的,带着人的温度,传感到她的手心。

啊!她正要叫喊,瞬时被一个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嘴巴,随即耳蜗一阵痒,“别叫!”

男人温湿的口气吹在她耳廓,低沉的声音带着魔力,她吓得心砰砰跳。

男人摸到墙角的开关,啪嗒,灯亮了。

餐厅的灯昏黄旖旎,带出欲望。

他放开了她。

你是谁?她后退几步,依稀看到了他的外貌。

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毡帽,褐色的风衣长过膝盖。

脸被一个大个的墨镜遮挡,看不到眼睛。

但能从古铜色的脸庞猜出他的沧桑和复杂。

他迅速从风衣的影子里掏出一把黑色的手枪。

对着惠知抬平了手臂,“我是来杀你的。”

惠知听他这么说,倒是咯咯笑了起来。

她淡定地从餐桌上的烟盒里敲出一支烟,夹在她涂了大红色的指甲中间。

“我不信。”

“刚才有时间捂住我的嘴,没有时间杀掉我?”

她轻蔑地笑,大无畏地用手堵住枪口,“这恐怕是玩具枪吧。”

她的猜测另男人略有不安,这次他遇到的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

她居然不怕。

正常人应该吓得哭起来。

她从桌子角落的收纳盒中翻出打火机,点燃烟。

“你是小偷吧。”

“不,我不是。我是杀手。”

他见她不害怕,也没有反抗的意思,把手枪放了下来。

“刚才没有杀你,是因为还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杀你。”

“哦?”惠知又咯咯笑了起来,若不是手指间夹着香烟,口鼻吐着白气,会让人误以为她是一个纯真的孩子。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男人刚想说,因为说完,他就可以一枪崩了她,然后离开这里。

算是又完成一个任务。

惠知突然摆摆手,“你别说,让我猜猜看,是谁要杀我呢?”

男人坐下了,坐在了她的对面。

他觉得这个女人很有意思,面对死亡竟一点都不怕。

“这是真枪。”他一只手把枪的弹夹拆卸,“看,这是子弹。”

“真的是子弹啊,黄铜色的。”她拿起一个,孩子般清澈的眼眸在昏黄的灯光下仔细起来。

“第一次见,真好看。”

“可以送我一颗吗?”

“一会杀了你,自然送到你心脏一颗。”

男人从女人手中夺下了子弹,迅速组装好枪支。

又展示给她看,“这是保险,现在我打开了。”

“怕了吗?”

他把枪对准了她的额头。

“不怕。死有什么可怕的。死有可能去极乐世界。活着,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惠知狠狠吸了一口烟,嘴里吐出一只大朵的白圈,“看,像不像撒了糖粉的甜甜圈。”

不偏不倚,这朵白色的甜甜圈被男人吸进了身体。

他有些焦躁不安,望着女人慵懒的神态,乱糟糟的发型,嘴上指甲上却是一抹鲜红的颜色,在夜色中格外耀眼,像朵朵致人上瘾的罂粟花。

“你猜吧,是谁要杀你。”男人看看表,“给你半个小时,猜不出来,我就直接告诉你。”

惠知歪了歪头,“是那个女人?我丈夫的新欢?不,他现在不应该是我的丈夫了。我要和他离婚。那个女人终于如愿以偿,可以成为他的新娘。或许肚子里已经有了爱的结晶了吧。”

“不,不应该是她,我都离开他了,把他完完全全让了出来。她没有理由要杀我。”

男人接起她的话,“或许,是为了你…丈夫的财产?”

“不,我是净身出户的那个。我没有孩子,什么都不要。离开就要离开的彻底,做女人要有骨气。”

她咳嗽了两声,可能是被烟呛到了。

“那这样,她确实没有动机要杀你。”男人摘下了帽子放在餐桌上。

惠知抬眼一瞥,“发型不错,你这身打扮让我想起二十世纪初上海滩的青帮。”

“不好看?”

“好看。只是现在这么穿的人少了,显得古板。”

“不过你既然是杀手,那么古板一些也没错。”

“继续猜,要杀你的人不是她。”他回答了她。

“是我母亲?我讨厌她做事拖泥带水的态度,比如,我的父亲喝醉了酒就会打骂她。每次她都说,日子过不下去了,一定要离婚。我说,对,妈,你应该离开他过崭新的生活。”

惠知把烟头的灰轻轻吹了吹,光束中可以看到空气中做布朗运动的颗粒,最后飘落在桌面上。

“像不像面粉?”

“你跑题了。女人就是啰嗦,你只有半小时。”男人看了看表,“不对,现在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但男人还是低下头看散落在桌上的烟灰,修长骨感的手指捻了捻,的确像面粉。

或许,只有像孩子样,不畏生死她这样的女人才能把烟灰比作可以填饱肚子的面粉。

“我说到哪里了?”惠知沉思了片刻,“对,说起我母亲。”

“可每当我的父亲酒醒了,跪着求我母亲原谅时,她就又会心软。然后继续为我父亲做饭洗衣。”

“我看不起我的母亲,觉得她没有骨气。于是我骂她,用很难听的话骂她。说她贱。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家。比起我的母亲,我是不是有骨气,愿意净身出户的离婚。”

惠知手中的烟燃烧了大半,女士烟细,不禁烧。

“生活就是这样的,要委曲求全。”男人给出了他的理解。

“你,是个任性的女人。”

“母女间,哪里会有真的仇恨呢。”

惠知的头低了下去,“你说得对。不会是我的母亲要杀我。但我伤了她的心。”

“是,要杀你的人不是她。”男人看了看表,“你还有十五分钟,给你个提示吧,要杀你的人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