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若南进了院中见门口守卫没有追进来心中一喜,捂嘴嘻嘻笑了两声,抬步向院子中央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声唤道:“姐姐!姐姐!”
唤了几声没得回应,她心中叹了口气,迈步四下寻找起来。
她推开这间看看,见没有人又打开另一间瞧瞧,围着别院转了一圈也没找见。
正当它不知道该当何处寻找之时,忽见旗杆旁有间屋子较为特别。这间屋子门窗紧闭,窗子上面有个洞,洞口正对挂着奈良旗子的旗杆,她心思一转便就明白了,这一定是当初第八关比试所在的屋子。
她有所感觉,水若西一定在这间屋子里。
水若南迈步走去伸手推门,“吱呀”一声房门应声而开,探头向里面张望,只见屋中昏暗阴沉,一个瘦削人影坐在房间正中,在她面前是张小方桌,桌上摆着一本不知名的书籍,此时还停留在第一页。
这女子便是萧西西,此时她目光呆滞看着面前书籍,有人进了屋也不看上一眼便如未见一般。
水若南见她如此神情心中顿时一酸,眼眶一红眼泪在里面打转。
“姐姐。”水若南声音发颤轻声唤道。
萧西西听到了声响缓缓抬起了头,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说道:“若南来了。”
说完又转回了头看向桌上书籍。
水若南见她如同变了个人一般心中酸楚不已,说道:“姐姐,你为什么待在这里,你怎么不出去闯荡江湖了?我还想听你说外面的事情呢。”
萧西西眼睛盯着桌面,徐徐说道:“不出去了,外面日子苦,还是在家好。”
水若南怎么也想不到她姐姐会说出如此话语,往常的她在水族待上一日都是煎熬。
水若南当然知道她为何会变成这幅样子,脸上挤出笑容兴奋说道:“姐姐,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奈良大哥他并没有死,那天他逃了出去,现在早已在万里之外,水族人根本追他不上!”
她本以为姐姐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兴奋不已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然而并未如此。
萧西西表情未变,依旧盯着面前书籍,沉默半晌开口说道:“那日他腿上中剑走不得路,后来是如何逃走的?”
水若南眼睛转了转,顿了一顿说道:“那个啊……那是……那是因为他有个朋友,这个朋友有个神物可以一瞬千里,想去哪就去哪,那天就是他来救的奈良大哥,两人“嗖”的一声就逃得无影无踪了。奈良大哥腿上有伤也没有关系,根本不用他走路的,他那朋友还为他包扎腿上的伤来着。那人有种治伤良药,一抹在伤腿上立刻恢复如初,虽不能蹦跳但寻常走路都已无碍,姐姐你说神奇不?”
萧西西坐在桌前一动不动便如一尊石像一般,说道:“我记错了,那天他腿并未受伤,倒是背心中了剑,他那位朋友可曾为他医治?”
听闻此言,水若南神色一慌眼睛四处乱晃,结巴说道:“确实……确实腿上没有受伤,奈良大哥背心中剑也有医治……他那朋友有种治伤良药神奇的很,无论多重的剑伤只要一抹……”
她话说一半忽地眼眶一红,嘴一憋“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哭声含着委屈、伤心、无奈……
听着她的哭声萧西西并未动容,盯着眼前书籍说道:“你回去吧,莫要再想他,我问过那天在场的所有人,他们都说他已经死了。冰化成了水可以再聚,人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听她如此说水若南哭声更大,张大嘴巴嚎啕大哭,哭声数里之外都能听得到。
她就这样一直哭,哭得喘不过来气,哭得浑身发抖。
萧西西平静地坐在方桌之前,双目凝视着桌上书籍,一直在看那一页。
天空中缓缓聚起一团黑云,云层渐渐变厚向着水族别院压来,越压越低感觉抬手就能碰到。
“哗”的一声瓢泼大雨下了起来,整个碧枯湾一片白色,隔了两丈远都看不清前方景物。
在“哗啦啦”的雨声之中,隐隐可以听到一个女子痛心的哭泣声。
东南青燃谷。
木族功法注重身与天合,无论是虫鱼鸟兽或是花草树木皆可为其所用,因此他们选择树木繁多的青燃谷作为永居之地。
这日红日西垂晚霞映天,在谷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一位女子。
这女子肤如凝脂容貌清丽,双手抱膝坐在大石之上,双眼凝望谷口道路。
她就这样望着,不曾动作,未感无趣。
在她身后缓缓走来一人,这人身穿青绿绸衣,头戴木纹冠饰,举止端庄面目不怒自威,正是木族族长木十薇。
木十薇看着石头上的人影,长叹一口气开口说道:“秋儿,随师父回去吧。”
大石上的女子便是木晚秋,听到呼唤她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回过头看向谷口被夕阳照成金黄色的道路,说道:“师父您先回去吧,孩儿想在此地多坐一会儿。”
木十薇并未因她举止无礼感到不快,反倒是心生怜悯,柔声说道:“他是不会回来的,你天天在这里也等不到他。”
这里的“他”指的便是冯古,木十薇知道冯古不会回来,因为青燃谷的人除了木晚秋所有人都想杀他,他岂会自寻死路?
木晚秋目不转睛望着前方,将下巴往臂弯中沉了沉,用力抱紧膝盖,说道:“他会回来的,那日我同他商量过以后的事,起初我想让他忙完手头事给我送个信,我得到信后就去寻他,可是他并不同意这个法子,可能是觉得送信麻烦。后来我让他告诉我个地点,打算过三两年后我就去那个地点找他,如此省了送信的麻烦,但他听过之后也没说什么。他这也不同意那也觉得不行,我本以为他不想要我了,可是他后来同我说,等他忙完手头事就来青燃谷找我。”
木十薇一听便明白怎么回事,心中一酸,说道:“傻孩子,他是在骗你,他如此说不过是敷衍你而已。”
木晚秋望着漫天霞光,摇了摇头说道:“他说过只要他没死,就一定会回来。”
木十薇见她一心要随冯古走,心中一痛,说道:“我这些年来待你如同亲生,难道还不如那个相处几月的陌生人吗,你一心想要离开青燃谷可曾想过为师的感受?”
听她如此说木晚秋并未回头,眯着眼睛看着刺眼的夕阳,说道:“师父待孩儿恩重如山,这桩婚事当初也是您定的,既然婚事已定孩儿不得不跟他走。”
木十薇沉默半晌,问道:“你还在怨恨我?”
木晚秋摇了摇头,说道:“孩儿怎敢怨恨师父,只是孩儿既然已经与他成了亲就不能让您杀了他,如此只能与他离开这里。”
木十薇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要是他回来了,我向你保证不会为难他。”
听闻此言木晚秋眼睛一亮,回头看向她,问道:“师父您原谅他所作所为了?”
木十薇缓缓转过身向着来路迈步走去,口中说道:“我岂会原谅他,我只是不相信他会回来。”
人影越走越远,片刻后消失在路的尽头。
木晚秋回过头继续看向谷口道路,口中喃喃自语道:“我相信他一定会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回来。”
日头渐渐向山角后隐去,将最后一缕金黄撒在谷口道路上。
西南白熔山。
当日陶谦谦等人为了让沈非逃走将前去追杀的胡师主半路拦了下来,把他们打得狼狈不堪,后来锻门门主金召清赶了过来将四人捉了住。
不过他并未责罚他们,而是派人将他们送回院中好生照看,说是照看不过是为了看着他们以防他们再出去惹事。
陶谦谦、赵魁、花生、严威回到院中便被被关在了饭堂,几人坐在饭堂无所事事叙着话,金召清派来看着他们的人坐在门口喝着茶水。
过了半晌忽见门外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又急又快的脚步声,陶谦谦等人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这情形也知道肯定发生了大事。
看守的弟子抻着脖子向门外看,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一个悟门师主火急火燎跑了进来,这人满脸都是黑灰,衣服烧的都是破洞,一进屋中焦急喝道:“你们几人还不出去救火在这里做什么!”
陶谦谦等人一听便明白了过来,心想原来金族起了大火。
看守弟子拱了拱手,说道:“李师主,我奉锻门门主之命在此照看几人,请恕……”
不待他说完,满脸都是黑灰的李师主眼睛一瞪一脚将其踢飞一旁,喝道:“族长都出来救火了,你们还敢不去!”
说着指了指陶谦谦四人,命令道:“你们随我来!”
说完转身出了饭堂。
陶谦谦等人互相看了看,快步跟了上去。
花生快走两步来到李师主身旁,搓着手问道:“师主,这是咋了,怎么到处都是黑烟?”
李师主眉头紧皱,不耐烦说道:“来了个贼人放了把大火,差点将白熔山烧了!”
陶谦谦心中惦念沈非,上前问道:“闯藏宝阁之人捉到没有?”
李师主看了她一眼,快语道:“逃了。”
陶谦谦心中大喜,追问道:“怎么逃的,可曾受伤?”
李师主脸带怒色,说道:“白熔山都要烧没了谁还管那贼人!受没受伤不知道,反正三位门主没拦下他。”
陶谦谦眼眶泛红心中欢喜无比,脚步不住颤抖起来。
李师主看了她一眼,声音轻了些说道:“贼人逃了确实可恶,不过你们别担心,早晚他会栽在咱们金族手里。”
他还以为陶谦谦知道贼人逃走心中恼怒所以两眼泛红。
李师主大步向前走着,同几人说道:“现在大部分弟子都在扑火,也有搬水挖土的,你们看着能干什么就干……”
他还未说完便见不远处一锻门师主指着地上担架高声说道:“李师主你来的正好,这有个人还有口气,赶快派人送去医治!”
陶谦谦等人向担架看去,只见上面躺着一个满脸黑灰的人,右手已经不知去向,肩膀上留下一个血洞,头发烧的精光脸上都是外翻的皮肉,胸口起伏看来还有一口气在。
一旁严威眼睛用力一睁,向陶谦谦靠了靠,低声说道:“这人是创门门主!”
听闻此言陶谦谦一怔,仔细看了看担架上的人,问道:“你确定?”
严威点了点头,说道:“我认得他这双靴子,刚才斩万师主手臂时溅上的血还在上面。”
陶谦谦恶狠狠咬了咬牙,回头看了眼花生、赵魁。
二人离得近都听到了严威话语,见陶谦谦看来均明白她的意思,沉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一旁李师主看了眼担架上的人,一瞪眼睛说道:“这独臂人烧的黑乎乎的哪还救得了,这四人得去扑火哪有空抬这么个死人……”
听闻此言锻门师主板了板脸,说道:“你说的什么话!金族之人焉有见死不救之理!”
李师主也知失言,歪了歪头没再说话。
正在此时花生忽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奔向担架,口中哭喊道:“师兄啊,你怎么烧得没个人样了!”
李师主看了眼大哭的花生,心想烧成这样了都能认得出来。
严威走上前去,面带焦急对花生说道:“你在这哭有什么用,他还有一口气在,赶快医治还能救回来!”
一旁的锻门师主连连点头,说道:“正好,既然你们认识就赶快抬走医治。”
严威向赵魁和陶谦谦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一同抬人。
李师主心想就抬个人还用的上四个人了,嘴一张便要说话。
正在此时花生一抹眼泪,对赵魁和陶谦谦怒吼道:“我师兄都这样了,你们就看着还不来帮忙!”
李师主被他吓了一跳,嘴动了动又闭了上。
赵魁、花生抬起了担架快步而走,严威和陶谦谦护在两旁,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李师主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又没了,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向着一旁锻门师主喊道:“你没什么事了还不去救火!”
陶谦谦走在前头寻着路,严威留在后面小心看着身后,花生赵魁抬着担架走在中间,四人避着人拐了几拐来到一处柴房。
一进柴房严威便将门划了上,两面窗子也用屉布盖了住,房中顿时暗了下来。
陶谦谦点燃一盏油灯,将其挂在了墙壁之上,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指了指一旁捆柴用的绳索,说道:“绑上。”
赵魁向手心吐了口吐沫,咬牙用力将担架上创门门主金无颜绑了起来。
花生自水缸里盛出一桶水,“哗”的一声浇在金无颜头上。
金无颜被梁子书踢了一脚晕死了过去,如今被冷水一激慢慢醒转过来。
他睁眼迷迷糊糊见自己在房中,口中虚弱说道:“玉露丸三粒……回魂丹一颗……”
他虽身受重伤,但仍然知道自己该当如何救治。
陶谦谦坐在椅上眼露冷光看着他,严威抱着肩膀倚着门,花生坐在水桶上嘿嘿直笑,赵魁将缚着金无颜的绳头打了个死结。
金无颜见没人动作,语气硬了些大声喊道:“快……你们这些弟子不想活了!”
此人倒是硬气,身受重伤言语还这么狠毒。
陶谦谦走上前去,蹲在地上盯着他。
金无颜缓缓睁开眼睛,待看清面前之人他眼睛用力一睁,惊恐道:“是……是你……我见过你……”
陶谦谦没有说什么,缓缓拔出随身长剑“呲啦呲啦”割起他的左臂来。
金无颜感到手臂一阵疼痛身子顿时一挺,眼睛瞪得溜圆,“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
赵魁身子一压将其摁了住,花生拿起一个脏抹布塞到金无颜口中,喊叫之声顿止。
陶谦谦面无表情割着手臂,鲜血喷射而出溅了她一脸。
割了半晌皮肉已被割开但筋骨还连着,陶谦谦抬腿踩住金无颜肩膀握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扯便将其左臂扯了下来。
金无颜此时已经疼晕了过去。
严威将其口中抹布拿了出来,花生又抬了桶水“哗啦”一声倒在他的头上。
金无颜慢慢醒转,口中虚弱说道:“杀了我……杀了我……”
陶谦谦拿着他的手臂掂了掂,冷言说道:“你可知道你杀的人是谁!”
金无颜依旧重复道:“杀了我……杀了我。”
陶谦谦咬牙说道:“他叫万苦海,教过我风来剑法!”
万苦海虽没有直接教她,但武考比试关键之时全凭他一句话陶谦谦才能胜出。
听闻万苦海的名字金无颜怔了怔,接着慢慢笑了起来,最后哈哈大笑不止。
笑了半晌,说道:“我杀了他,还砍了他手臂,哈哈哈。”
陶谦谦见他犹自发笑顿时怒上心头,眉头一拧持剑便要向他心窝刺去。
严威伸手一把抓住她手腕,说道:“他在逼你杀他,切莫顺了他意。”
陶谦谦也知道他是一心求死,长喘两口气哼了一声放下剑来。
一旁花生嘿嘿一笑,脸庞挨近金无颜,轻声说道:“你可知道闯入藏宝阁之人与我们有何关系?”
听他如此说金无颜笑声顿止,脸上现出怒色,心中恨不得将沈非和梁子书碎尸万段。
花生脸带笑容说道:“那人叫沈非,不仅与我们称兄道弟还传授我们不少功夫,如今他逃了出去不知道在哪快活,而你呢,此时双臂尽断浑身黑炭,在求他的朋友杀了你……”
金无颜“啊”的大叫一声,瞪着血红眼睛一挺身子张嘴欲咬花生,愤怒的如若癫狂。
赵魁见他要动,身子一斜将其狠狠压住。
花生笑呵呵站起身来,对陶谦谦说道:“他杀了万前辈,我们该当如何处置?”
陶谦谦看了看所处木屋,说道:“万前辈生前常在此地,就让他为前辈陪葬吧。”
花生明白她的意思,俯身捡起一把柴刀,“咔咔”两声将金无颜脚筋砍断,接着拿起一旁油灯,将里面的灯油倒在了金无颜身上,然后将油灯往地上一砸,只听“呼”的一声柴房内顿时火光大起。
金无颜身上负痛大声喊叫了起来,声音尖锐充满了恐惧。
陶谦谦等人面无表情看着他在火中挣扎,仿佛在看一件平常之事。
不是他们对敌残忍,而是心中有太多的悲痛发泄不出来。
火光熊熊照得柴房内明亮非常,跳动的火焰如同飞舞的蛟蛇张牙舞爪扑向房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