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早起撼风铃 4
作者:一苇渡人      更新:2019-08-05 13:00      字数:3350

他的命是她的,只有她才能救他,可是,她却要离开他,心真狠啊。

“秋儿——”

连日来的酗酒,几乎毁了他的嗓子,他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一开口便辗转纠结着痛苦和绝望。

“秋儿——”

他低下头,凑近她,又叫了一声,尾音拉得更长,痛苦也拉得更长,落在无声的空气里。

天气很冷,这是南方少有的寒冬,他呼出来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一股白色的雾气,带着浓烈刺鼻的酒味,轻轻的拂过她的脸庞。

他究竟喝了多少酒啊,女孩不禁皱了皱眉,想抽出自己的手。

可是他的手抓得更紧了,大手掌紧紧的抓住,不松开,突然,他目光一滞,他似乎触摸到了粗糙的布条。

他把她的手举到眼前,她的手怎么啦,怎么伤成了这样?

她的手他最是熟悉不过的,光洁如玉,十指葱葱,非常好看,可是现在......

这双小手却是伤痕累累,有被草叶划出的一道道痕迹,有磕破了皮天气冷伤口裂开的,有厚厚的蚕茧,有水泡刚挑破,还没法愈合的,还有就是被刀割开的口子,正被不知从那件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就这样胡乱缠住的。

一双伤痕累累惨不忍睹的手,李中白浓黑的剑眉拧成了一团。

“你的手怎么啦?”

女孩没有回答,避开他审问的目光,使劲的要抽回自己的手。

李中白哪里肯依,抓紧了,不给她乱动的机会,另一只手就去解开那些难看的胡乱缠着的布条。

布条一圈一圈的解下来,终于看到了那只手指,一条长长的刀痕自上而下,狰狞的绕着整个手指,伤痕有些深,血是止住了,因为没有做过任何的处理,没有上药,伤口无法愈合,刀痕两边的肉往外翻着,泛着白。

李中白不觉的抽了一口冷气,这丫头,这样伤害自己,是不要命了吗?这么深的伤口不消毒的话,很容易感染的。

“你跟我来。”

李中白的酒醒了一半,哑着嗓子说话,声音沉到了河底,心也沉到了河底。

他用力的拉了拉,女孩不动,她两只脚抵住地板,就像一头和他闹脾气的小牛犊,用前脚抵住地板不肯走。

李中白有些头疼,蹲下身,就把女孩给抱起来。女孩的双脚胡乱的瞪着,挣扎着要下来。

“放我下来,李中白,你放我下来。”

女孩从来都是中白哥中白哥的叫,柔柔的声音,让人听着就满心欢喜,第一次这么气急败坏的唤他全名,不用说,是很生气了。

可是他紧闭着唇,没有说话,手上的力道收紧了些,牢牢的抱着,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如同抱着一件珍宝。

他生命中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绝不放手。

书房里,这个他们曾经无数次幽会的房间,酒瓶满地,烟头满地,衣服胡乱的堆在床上,被子胡乱的掉在了地上,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刺鼻沉闷腐败的气味。

男人是军旅出身,房间和身上从来都是干净整洁清爽的,从来没有如此颓废过。

殷秋心里酸楚,和之前英气逼人,冷漠俊朗的容颜相比,眼前的男人头发又长又乱,眼窝深陷,双眼通红,胡子拉渣,一身邋里邋遢,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形象。

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殷秋心里的痛涌来,密密麻麻的,没有停歇。

男人进了门,用脚反勾,把门关上,绕开了地上一个个东倒西歪的酒瓶,径直的走到床边,把女孩轻轻的放在床上,扯过被子,盖在女孩身上。

女孩的手脚冰凉,浑身都透着一股寒气,冷到了极点,感觉到心也是冷的,也不知道被窝能不能暖和过来。

看见女孩对自己怒目而视,要挣扎着起来,他按住她,说:

“别动,我去拿药帮你消毒。”

女孩听到这话,老实了,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他,开门关门。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小药箱。

男人的眉毛一直拧着,从来没有松开过,他拿出双氧水,用棉签沾了,轻轻的给女孩消毒,然后轻轻的给伤口抹上创伤药膏,再用纱布轻轻的缠上。

男人的动作极其温柔,生怕弄疼了女孩,他一直低垂着头,不敢抬头女孩看一眼,生怕一眼看去,又会至死方休。

女孩的小手,托在他的大掌中,这双手曾经洁白如玉,纤纤十指,会弹琴会画画会写字,如今却伤痕累累,缠满了纱布。

李中白的眼泪落下来,一滴两滴,滴落在缠着的纱布上。

女孩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男人情绪的变化,她只是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床上。

在刚才消毒的时候,药水的刺激,女孩也感觉不到,或许因为手上的伤,永远没有心里的伤更疼。

处理完伤口,李中白还是忍不住,在昏暗中,抬起眸看了女孩一眼,床上靠坐着的女孩,被子盖到腰腹,静静的,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的越过了眼前的他看向未知的远方。

李中白的心里一阵刺痛,有针在扎着他,往心脏处,越来越深。原来多么可爱灵动纯净的一个小姑娘,生生被他害成了这样。

“秋儿——”

他又低低的唤了一声,没有回应,还是那一身的冰冷和呆滞的眼神。

“秋儿,你别这样,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哽咽。

什么痛什么苦他都能承受,独独不能失去她,那会要了他的命的。

女孩回城的申请报告,他早就收到了。

从知道女孩要走的那一个刻起,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毫不犹豫的把她的报告,丢进抽屉里,用锁锁起来,烦躁的拿起酒瓶就灌,醉死了最好,一了百了,那样就不会有痛苦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用酒来麻痹着自己的神经,就是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情。

郝晴的离开,他是伤心难过,但更多的是歉疚和后悔,而女孩如此决然的要离开他,真的是在他的心口上扎了一把刀一样,鲜血淋漓,绝望又无助。

他爱她如生命的女孩,正在离他远去,让他的心如此受尽折磨,还不如一刀就杀了他来得痛快。

想起那天,女孩在走廊里,亲口和他说:我们分手吧。李中白犹如当头一棒,瘫软在那里。

他以为酒可以消愁可以止痛,没想到醒来之后,只会更愁痛。

痛不欲生,偏偏又死不了。

造化弄人,命运弄人,两个相爱的人,偏偏被现实折磨得遍体鳞伤。

女孩还是呆呆的,没有任何的反应。

男人再也看不得女孩,要死不活的样子,她此刻就像用刀子剜着他的心。

他迅速的低下头去,满嘴酒气的吻住了女孩的双唇,那温润的感觉,让他浑身一阵战栗,痛得要死去的心,一触碰到她的唇就复活了过来。

他的吻还是一贯的霸道强势,带着痛苦和绝望,伤心与无助,带着各种复杂的情感,碾压着侵占着女孩的口腔。

刚开始,女孩完全是漠视的被动的,没有任何的反应,慢慢的,在他强烈的情感带动下,女孩的身体慢慢的有了回应,她甚至搂住了男人的脖子,嘤咛出声。

他的吻,是如此的强烈,女孩再也无法无视他的激情。

身体往往先于理智要诚实得多。

两人在极度的痛苦中,需要对方的激情让自己重新活过来。

他们就像两只受伤的小兽,互相舔舐着伤口互相安慰着彼此。

男人吻着吻着就压到了女孩身上,吻得女孩几乎要窒息过去了,才放开她,然后把头埋在女孩的脖子处,深深吸着女孩身上特有的馨香,这香气,就足以让他沉沦了。

女孩的双唇已经被吻得红肿了,看见男人得寸进尺的,卯足了劲一把推开他,男人倒在旁边,呼吸均匀传来。

男人睡着了。

这样也能睡着,究竟是有多累,多少天没有睡觉了。

女孩想翻身起来,却被男人伸手抱住了。

“别,别离开我。”

男人似是梦魇的呓语,让殷秋愣了一下,没有再挣扎,就这样由他抱着。

她轻轻的用手拨开男人额前的头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男人的五官如刀刻一般,清逸俊朗。

这样一张脸,日日出现在她的梦里,自己伸手去触摸时,却又遥不可及,而此时,就近在咫尺。

不是梦,却又似梦。

女孩眼里一团氤氲之气,眼光迷离,视线越来越不清明。

她也睡着了,眼角还闪着泪花。

她也好久好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此刻在他怀里,才会如此的安心,就算是天要塌下来了,就塌了吧,不用管它。

这一觉,就睡到了次日的中午。

这日的天气出奇的好,冬日的暖阳里和煦的风儿轻轻的吹着,卷起了窗帘的一角,外面和暖的气息吹进来,清新而舒爽。

室内的人儿幽幽的醒过来,睁开眼,环顾四周,看到身边的男人还抱着自己,不肯松手,而自己舒适的躺在男人的怀抱里。

愿时光静止,再无纷扰。

或许此生注定,两人都是彼此的救赎;或许也只有互相依靠,才可度过这个劫难。

男人还在沉睡中,殷秋此刻神清气爽的看着男人有些粗犷的眉眼,心意阑珊。

他,睡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