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夕素
傅寒月最终的回复是：“我知道了。”
有一刹那，闪现在傅寒月脑海的，是虞岫心之前晚上曾浏览过的日本留学交换生项目申请网页。
清晰而触目。
虞岫心并没有问傅寒月这通电话的内容，傅寒月却吃饭时光明正大地看着对方。
一大块圆圆的玉米片被放进傅寒月的碗里，“你看了我碗里的玉米很久了。”
傅寒月：“..............”
我看的是你_(:з」∠)_
默默地咀嚼起香糯的玉米，傅寒月在虞岫心开始喝起酸奶的时候问道：“岫心，你是不是，要去日本？”
虞岫心喝酸奶的动作一滞。
她抬头看着吃饭速度明显变慢的傅寒月，心中却并不感到意外。
“嗯。”香甜的蓝莓味酸奶在唇舌间游走，虞岫心却觉得一丝涩意弥漫。“我父母工作调动，他们希望我一起去。”
那你的希望呢？
傅寒月默然的想着，却终究还是没有问起虞岫心这个问题。
她知道，岫心已经做好了决定。
“你以后，会回来的吧？”
“会的，”虞岫心的手托着脸蛋，笑看着傅寒月，“你们结婚的时候记得提前一周告诉我哦。”
傅寒月：“...........”
魂淡。
“你假期或者想我们了，一定要经常回来看我们。”
虞岫心帮傅寒月把吸管插进酸奶瓶，直接放到傅寒月嘴边，“你这么啰嗦，我才不要想你。”
傅寒月的心，一瞬间比手中去冰的酸奶，还要凉。
_(:з」∠)_
~
傅寒月一整夜翻来覆去几乎没睡着，早晨顶着两个熊猫眼先爬起来洗漱。
洗完脸在刷牙的时候，虞岫心也过来洗漱。
“你失眠了？想你家霍大哥啦~”
傅寒月刷牙不说话，送给室友两个凉凉的熊猫白眼。
虽然，是想了一点点。
再多一点点。
(`)
傅寒月洗漱完刚换好衣服，还没坐下满一分钟，就被虞岫心拖到客厅了。
“你黑眼圈太明显了，我帮你拿遮瑕膏遮一下。”
“也好。”不然出门肯定会吓坏一堆人。
傅寒月闭着眼睛，任由虞岫心在自己脸上捣鼓。
她的动作温柔，力度适中，傅寒月觉得，实在是太舒服啦！
虞岫心发丝间飘散着淡淡的栀子香味，时不时像微风一般拂过傅寒月耳边。
考虑了一晚上的决定被傅寒月不经意地提起，“岫心...”
“是不是哪里弄疼你了？”
“没.....我是想问你，下午有没有空，帮我去鸡鸣寺，求个签。”
“嗯？求姻缘签吗？”
傅寒月：“..........嗯。我下午要赶篇翻译稿。”
虞岫心又从化妆包里取出一只全新的豆沙色唇釉，细细地给傅寒月涂起来。
“我觉得不用哦，你的姻缘肯定很顺利啊~”
傅寒月的脸腾地一下红透，衬着端庄的豆沙色，有种清艳的美。
“哪有.....”傅寒月小声嘀咕。
“好啦，我下午没什么事，去帮你求个心安好了~我也去求个学业签。”
“嗯嗯！”
~
作为n市香火最盛的佛家禅院之一，鸡鸣寺的檀烟若云，梵呗如雨，是这座六朝古都里最好的祈福地点。
院内朱门绿瓦，佛堂高筑。
虞岫心慢慢拾阶而上，和其他前来焚香礼敬的游客一样买了门票，领了三柱香，准备先去“鸡鸣香海”敬献一点诚心。
刻着“鸡鸣香海”的墙壁前，巨大无比的香炉，一如既往地摆满了长短不一的香火。有的早已燃尽，化成了枯朽的灰烬；有的还仍在燃烧，青烟飘散，漫天都是香火独特的气味。
庄严静穆。
虞岫心捧着三柱香走向“鸡鸣香海”的时候，正低头在思索一会要不要再买九柱香，帮宿舍三人都一起上香好了。
所以，在抬头见到香炉前站着的穆逸时，猝不及防。
他正在看着手表，想来是在等什么人。
虞岫心脚步微顿，想了想，还是继续往前走去。
正常地上完香，和其他人一样，就可以了。
镇定。
淡定。
呼吸。
可是心脏的剧烈跳动提醒着她，这完全做不到。
距离香炉还有三步的时候，穆逸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冰凌般寒冷，似乎四月离突然飞了雪。
“是你？”
虞岫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心脏快要跳出来。
“我.....”
“寒月呢？”
“她，有事来不了。”虞岫心据实以告。心中却突然有隐隐的不安。
穆逸言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厉：“所以你就来了？”
不等虞岫心解释一字，挟着遏制不住怒意的语句便倾盆大雨般砸在空气里：“你凭什么以为你可以代替寒月来这里？”
虞岫心面色陡地转白。
如坠深渊。
指间有未燃尽的香灰被风吹过，沾在皮肤，虞岫心却一点也不觉得烫。
穆逸不愿再停留，举步就走，仿佛周围有洪水猛兽。
擦肩而过的一瞬，虞岫心猛地转身喊住穆逸，颤抖着开口，“穆逸，我喜欢你。”
终于说出了口。
终于可以在去日本前把这份感情亲口告诉他。
即使，会无疾而终。
穆逸的脚步只停住了短短的一秒。
却并没有回头。
只有清冽的一字一句，生生地把她的心，撕裂。
“你的喜欢，只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啪！
手中的线香再也承受不住地掉落在地面，然后，透明的液体一点一点地，将仍在燃烧的线香，完全熄灭。
周围不断有来敬香的游客，神色古怪地打量着无声落泪的虞岫心。
其中一个小男娃看了看天空中大大的太阳，咬着手指问着年轻的母亲：“麻麻，明明是晴天，为什么旁边这个大姐姐的眼睛却在下雨呢？”
“额，可能是大姐姐忘记打伞了吧.....”
~
流云不知不觉地往西漂去，染就了一空橘红。泪痕干了以后，虞岫心木然往求签处走去，闭眼抽了一支姻缘签，见是上上签，笑了笑道谢离开。
暮鼓的声音，缓缓响起，大有声闻全城之势。
一下，一下，似乎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的过往思绪。
甜蜜而苦涩。
怦然而忐忑。
最终都散在了这一片香海之中。
也好。虞岫心如是想着，至少，她再也不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
傅寒月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蓝雨和孟清滢难得一致地都在刷专四题，蓝雨还带着新买的大耳机，看起来应该是在听听力。
傅寒月莫名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只是欣慰不到一秒，某人就直接耳机一摔，“啊啊啊听不懂啊，dictation来不及写啊！不能多读几遍吗！”
好吧，她收回刚刚心中的想法。
“不行，老纸要点份夜宵安慰我受伤的心！”
孟清滢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话，顿时让蓝雨蔫成一颗菜。
“还有两个礼拜就要考试了~”
好了，这下蓝雨已经想直接摔桌子了。
“唉，要是我有岫心那么优秀的成绩就好了，呜呜呜。”人比人，气死人唉。
看向虞岫心的书桌，傅寒月有点疑惑，“岫心还没回来？”
蓝雨无奈又把耳机戴好，“嗯，还没回来，可能在图书馆。对了，今天有你的....哎”
“啊？.....我去楼下等等她。”
傅寒月右眼跳个不停，包包一放在桌上后，就直接打开大门下楼了。
夜风微凉，傅寒月打了三个电话才被接通。
“岫心，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
虞岫心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我快到宿舍了，之前手机调的振动，没注意。”
“你声音怎么？”傅寒月话未说话，耳畔便传来了手机关机的声音。
虞岫心的身影在五分钟后，落入傅寒月的眼里。
傅寒月刚刚浮现的笑容在见到虞岫心苍白的面容和微红的眼眶时，顿时消散。
“岫心....你怎么了？”
虞岫心清浅一笑，略显落寞，“没什么，路上不小心被沙子迷了眼。”
傅寒月不消片刻就猜到了几分。
“穆逸，”这两字甫一出口，虞岫心便不可自制地颤了颤。
傅寒月知道，她猜对了。
“他......抱歉，岫心，我原本以为，我原本以为....你们可以.....”
说到后来，傅寒月已经低下头完全不敢看虞岫心。
叹了口气，虞岫心神色淡淡，“我知道。”
见到穆逸的时候，她就大概猜到了傅寒月的心思。
只是，不过一场空。
虞岫心把手里的姻缘签交给傅寒月，拍了拍她的手，“我没怪你，真的。”
傅寒月猛然抬头，“岫心。”
虞岫心走上前，轻轻抱住了傅寒月。
“我也不怪他。感情本来，就不能强求。”
我怪的，是我自己。
“岫心...”傅寒月喉头一阵哽咽，拼命地想要努力克制住。
在岫心去日本之前，她一定要微笑。
月色溶溶，铺就一地银辉。
玉兰树下，两人离开后的地面，也泛起几滴水光。
~
回到宿舍后，蓝雨把傅寒月的快递交给她，粉色精致的蒸汽眼罩占据了满满一盒。
傅寒月会心一笑。满满的幸福感冲淡了几分刚刚的涩意。
“寒月，蒸汽眼罩能不能给我一个？”
“嗯，多给你几个。”
虞岫心摇摇头，“不用，一个就够了，我应该，只要今晚需要用。”
傅寒月抱着包装盒的手一顿，良久，她轻声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