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阳习惯性把自己禁足在一个奇怪的圈子里，哪怕曾经她义无反顾的冲出去过，另外一只脚也还是在圈子里，她感到无比的恐惧，好像只要自己离开，就会遭受到非人的折磨，她非常害怕，那种感觉她说不上来，就是害怕，非常地非常地害怕，她会在半夜的时候醒来，甚至不敢开灯，就这么静静坐到天亮。

柒丹不止一次见过蓝阳这种接近怪异的行为，她特意跟熟知这个领域的朋友咨询过，对方说蓝阳应该有很严重的心理阴影。

“是心理疾病？”柒丹问朋友。

手机那端的人回复说：“不一定，我得先跟她接触了才能知道，怎么？是你朋友？”

柒丹：“特别的人。”

是的，蓝阳对她来说是特别的人，所以她才想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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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阳大概早就知道自己情绪不正常，就像医生，明知道自己得了绝症，但却没办法把自己治好。

她能感受到柒丹投放在自己身上的超乎寻常的关注度，蓝阳没法忽视，反之，她更加敏感，觉得受之有愧。

柒丹决定给自己放个特别长特别长的假期，并且细心的记录下蓝阳的一切反常行为，然后整理成非常详细的报告，给在北京的朋友发过去，大概过了两天，朋友回复她说：“精神自虐。”

“？”

“柒丹，你必须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对你的重要程度，如果可以，你最好把她带来北京，我得和她接触过才能进一步确定。”

柒丹没立即回复，而是手指点着膝盖，这是她认真思考一件事时惯有的动作，过了会，她给对方回复：“不用了，暂且这样，有情况我会再告诉你。”

经过深思熟虑，柒丹还是决定先和蓝阳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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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阳是心思极其敏感的人，吃完饭柒丹叫住她的时候，她就知道对方要问什么，并不是说不能告诉柒丹，而是不知道从什么事情开始说。

其实柒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坐在沙发上也有点不安，她真是少有的会出现紧张的情绪，不由得蹙了眉。

“你要问我什么。”蓝阳坐在旁边，手下意识的抓紧了抱枕，显然也是紧张的，这两三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不多，但都像刀，直接捅开了她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让她觉得痛苦，没有尽头的痛苦，而且黑暗里也只有她一个人。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跟柒丹走到今天这一步，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出来。

柒丹搓搓短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个问话的度要是掌握不好，很容易会触碰到蓝阳的伤口，她觉得自己今天冒失了，不该这么唐突的问蓝阳要答案的。

“其实……”柒丹还是斟酌着开口，“虽然不太清楚你……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我觉得吧……开心最重要，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跟我说……我……”

靠！

柒丹真是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说的都是什么鬼话，有病这是！头次怀疑自己智商不够的柒丹，露出懊悔的神色，很是颓败。

蓝阳没注意这些，她两眼无神的盯着茶几的小摆件，轻声说：“你知道吗？有的人注定要活在深渊。”

而她就是这类人。

柒丹能出现在她的世界，给予她之前没受过的关怀和温暖，是她的幸运，是她不幸的前半生唯一的幸运，哪怕这份幸运很短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终止，她也没有遗憾。

她微微把脸转过来，把长发撩开，露出颈侧的红斑，指给柒丹看，解释说：“以前有人说我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可以说这是开始，也可以说不是，但如果没有颈侧的红斑，她或许会活得像个正常人，不用太在意他人的评价和目光，不必听别人的窃窃私语，也不用忍受别人的嘲笑。

敏感，自卑，是她的性格，但她是天生这样吗？并不是的，她以前也开朗过，也自信过，只是有人一次又一次的把她踩到泥地里，才会让她变得歇斯底里。

那些人永远不知道自己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她现在还能活着，已经是拼劲了全力，靠一口气撑着了。

她就想着自己不能这样死了，太憋屈了，凭什么那些伤害了自己的人都能活得好好的，而她就要苟延残喘，最后承受不住了就要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凭什么！

柒丹的眼神闪了下，触碰到蓝阳颈侧的手指颤抖起来，她直直望进蓝阳的眼睛里，终于在那双一直以来都沉静冷淡的眸子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挣扎与痛苦，暗潮涌动，仿佛暴雨天的低矮黑云层，压着人喘不上气。

柒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都带上了颤抖，“阳阳……”

话音落地的时候，柒丹就看到蓝阳的眼角渗出了泪滴，她听蓝阳细声说：“我不是个好人，性格很差很差，总是在做伤害别人的事情……别人也伤害我……我也伤害别人，每次我都很痛苦……我觉得不该这样，但管不住自己的心，觉得自己太丑陋……我每天都在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做了什么……是不是报应……唔……”

蓝阳咬了嘴唇，发出难受的呜咽，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她记忆的大门仿佛一下子被打开了，那些好的或者不好的画面一股脑涌出来，把她挤压得快疯掉了，甚至不清楚自己讲了什么。

她难受的倒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靠枕，柒丹抓住她的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出言安慰，只能一下一下安抚般揉着蓝阳的手，心疼得不行。

那阵混乱过后，蓝阳才恢复了一点点神志，她抬眼看柒丹，轻声说：“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别人都说我是疯子，神经病，包括我的亲人，他们都骂我是白眼狼，我做过很多……不知道怎么形容的事情，我也不知道那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