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出乎意料。

苍城刚开始并不能够理解灵溪为什么要这么说，一直到有一天……

可惜那时候为时已晚。

苍城自从那一天之后，就决定日后一定不能够再忽略灵溪了。

苍城要让所有人都明白，灵溪在他心中的地位。

不能因为两人之间闹了矛盾，就让灵溪陷入这样的地步。

于是，苍城虽然与灵溪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恢复到原来的感情，苍城却对灵溪百般示好。

灵溪对于这一切，都只是冷漠承受，从不给更多的回应。

苍城有时候也会生气不已。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灵溪却还是看不到呢？

又或者是看到了，却不打算回应？

这样的答案，似乎更让人心痛一些。

毕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发现自己的用心。

可是发现了却装作没有发现，就是因为灵溪已经不想从前一样在意自己了。

“我是不是终于无形中推开了你……”

有些人，你连自己是怎么推开的都不知道，可你就是距离她很远了。

苍城有这样的感觉，并且有很久了。

这样的感受让他心慌。

他不希望自己沉浸在这样的状态中。

于是，苍城决定去找灵溪，将一切摊开了说。

苍城这一去……

就是最后一次看到灵溪了。

灵溪呆愣着，看着头顶的白绫，似乎是在犹豫。

“你想作何！”苍城三步并作两步，连忙将灵溪包入怀中。

“殿下急什么？”

苍城听到灵溪的声音，只觉得这样淡然的声音自己有些陌生。

灵溪从来都不这样跟他说话的。

那么，如今又发生了什么？

苍城看着灵溪，道：“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说。”

“说不来的。”灵溪苦笑一声，大概是真的已经下定决心了，有些事情，倒是不再藏着掖着了。

“殿下知道吗？我其实是细作啊……”

灵溪歪头看着苍城，道：“殿下，一定没有想到吧？”

这是因为苍城对灵溪实在是信任。

可是这样的信任，往往会害了一个人。

至于苍城，为什么没有受害？

因为灵溪动心了……

“细作？你开什么玩笑！”苍城怎么会相信这样的鬼话。

灵溪的一举一动，都在苍城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灵溪对自己究竟忠心与否，苍城怎么会不清楚呢？

灵溪似乎猜到了，于是低语：“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可我……从一开始的接近，就是别有用心。”

如果说有什么话最让人心痛，大概就是自己爱的人，从一开始靠近自己，都是有意为之。

人最怕什么？

无非是爱而不得。

带有目的的接近，最后又有怎样的好结果呢？

很难吧。

苍城目光迟疑，却已经有了几分动摇。

苍城与苍耳一样，都是太过于多疑的人。

有的时候，自己并不想要怀疑一个人的，可是内心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并且体现在了行为或者是表情上面。

就如同如今的苍城。

灵溪看到了苍城面色的改变，鼻头一酸，道：“殿下……对不起。我……”

灵溪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只是低着头。

等待着苍城的发落。

而苍城在目光动摇的片刻之后，瞬间就恢复清明道：“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我不信，你怎么会伤害我？”

“殿下，你不过是自欺欺人。”灵溪轻笑一声，不想多说。

苍城幽深目光，道：“是不是自欺欺人，我自己心中有数。”

“你在我身边的这些日子里，究竟做了什么没有做什么，我怎么会不清楚？如今，我怎么会因为你的这一句话，就把你曾经深爱我的一切都推翻？”

不得不承认，苍城这一番话格外感人。

灵溪险些就已经热泪盈眶了。

而她终究没有。

“其实……我没有那么善良，我不过是用那样的方式，与你闹出矛盾。我想要远离你，因为我不想伤害你，如果我……离你太近，就有了被利用的价值。”

灵溪缓缓开口，是良苦用心。

苍城这时候才发现，他们之间很多不顺利，明明可以避免，不过是两人各退一步的事情，灵溪却总是能够将事情堵到一定地步。

从前，苍城以为灵溪就是这样的性格。

可是今天，灵溪告诉苍城，这一切，都是她有意为之。

为的是离他远一些。

苍城原本就有些迟疑的心，其实已经有三分相信了灵溪的话。

灵溪这时候释然道：“终于说出来了，果然啊，心中不藏着这些事情，就轻松多了。”

“只是……我终于还是失算了呵。”灵溪看着苍城，用目光一遍遍描摹着苍城的面目，道：“你比我想象中要更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爱。哪怕是那天我故意演了一出戏给你，你也没有因为那件事情而嫌弃我，反而是更加对我好了，明明……我们还在闹矛盾啊。”

灵溪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看着苍城，似乎觉得他真是傻的可爱。

苍城则是道：“那是因为，我心中有你。不然，我为什么要为了你付出那么多？难道我看起来空闲时间很多吗？”

“我当然知道，可正因为知道，才更加害怕啊，殿下，你可明白我的心？”灵溪一句句说着，将手中的东西丢了去。

苍城这才松一口气，跟灵溪细声低语：“我只知道，我的人，没有人能够操控的了。你早些告诉我就好了，你不愿意当细作，我自然能够护你安全。”

苍城的完全信任让灵溪意外的同时低下了头：“你就这么信任我？”

“当然，不是你，还能是谁呢？”

苍城本来心中是觉得吃惊的，可是后来忽然间想明白了。

哪怕是细作又如何？

灵溪从来没有做过不好的事情。

反而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让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直忽远忽近。

从前的矛盾有一部分是真实的，也有一部分是因为灵溪的放任。

苍城满心想着，既然这件事情已经说开了，往后，他们两人就会活得开心一些，不会再相互折磨了。

可是苍城还是太天真了。

灵溪，早就不打算活下去了。

“殿下，抱歉。”

“我心中有愧，没有颜面再陪着你。在刚刚，我早就已经服了毒酒……”

“如今，已经来不及了。”

灵溪的忽然出声让苍城的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

苍城完全不能够明白，为什么灵溪会忽然间这样子。

“灵溪！”

苍城刚刚高声呼唤，灵溪就身子一软，倒在了苍城的身旁。

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很差。

毒药是很痛苦的，死亡是一个很快的过程，可是在那一刻，却过得很慢。

灵溪秀气的小脸已经开始扭曲，是不是口吐黑血。

可是想要一瞬间死去，却还很难。

于是就有了苍城抱着灵溪痛心疾首的模样。

“灵溪！解药呢？解药在哪里！”

苍城想到之前他们不过说了几句话。

就算如今毒发了，却还不是完全没有救。

“殿下……”

“没有的。”

灵溪下定决心要死，怎么会给自己留后路呢？

至于解药这样的东西，就更不会有了。

苍城的心渐渐沉入谷底，最后还是传唤了御医。

苍城几次三番张望着，就怕来晚了，一切都会无可悔改。

可是怀中的灵溪一点点变得虚弱，神色一点点痛苦，让苍城心慌不已。

“你怎么这么傻……”

苍城握紧拳头。

灵溪却在这时候说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因为，我不希望殿下日后想起我的时候是罪恶的嘴脸。这世界上罪恶已经有太多了，并不缺我一个。我想要让殿下记住我的好……”

所以，在摊牌的那一刻，在苍城心中尚有愧疚的那一刻，选择永远留在苍城的记忆中。

“灵溪……”苍城一遍又一遍呢喃着灵溪的名字，灵溪却不会应声。

她只是双眼怔怔看着自己，神色刚开始痛苦，后来，渐渐像是失去了知觉。

但是她的气息也一点点弱了下去。

一直到最后，忽然有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灵溪开始猛烈的咳嗽：“咳咳咳……”

“你还好吗？一定要撑住！我不容许你就这样……”

“御医怎么还不来？”

苍城心中急得不行，却忘了自己吩咐御医来的时间。

并不是御医来的太慢，而是他感觉眼前的时光太过于煎熬。

所以，明明是很短的时间，在苍城的脑中，却似乎已经走过了千年之久。

灵溪扯着苍城的衣角，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道：“殿下，请你记住我……不要恨我，好不好？”

“我当然不会恨你……”苍城心慌。

灵溪释然笑着，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毕竟……我没有真的伤害过你啊……我是真的爱你的。可是……可是……”

“不要说了，你只需要等待着御医来，然后养好身体。没有什么毒是无解的！”

苍城不会解毒，却还是略通一些基本功的。

刚刚大概帮灵溪逼出了一些毒。

否则，灵溪如今就不会还能够开口说话了。

即便如此，灵溪的神色也已经变得很差，并且不可避免的说话费力。

明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几句话，让灵溪开口，就会是艰难的考验。

“可我没有资格，殿下也不用再这样了……没有用的。我不奢求殿下能够对我有多久的铭记。比起遗忘，我更怕殿下痛恨我。”

“若是你如今就这么离开了我，那我一定是会痛恨你的。”苍城给灵溪说着。

他想要姐这样的方法让灵溪提起力气。

一个人的求生意志有多强，就有多大可能活下来。

如果灵溪一心求死，就算他再怎么着急，有一定能够拯救得了灵溪吗？

苍城心中没有底。

他想要唤醒灵溪的求生意志。

如果这样，他就不会再那么提心吊胆了。

可灵溪只是摇头，道：“如果是这样，灵溪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你不需要跟我说抱歉，你只需要活下来，留在我身边。”

苍城认真说着。

灵溪哑然笑着。

可是笑容也就僵在了那一瞬间。

在那一瞬间之后，灵溪就表情痛苦。

刚刚短暂压制下去的毒，再一次复发。

这一次，来势汹汹，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殿下，我做不到啊……”

灵溪磕磕绊绊说着，几乎是字字泣血。

苍城不想让灵溪多费力气说话了，也不再说话，只是努力控制着灵溪身上的毒。

不希望毒进一步散发。

“你怎么这么傻……”

苍城有时候觉得，灵溪并不是不懂各种人情世故，只是总愿意以最好的心思揣度别人，与他截然相反。

可是今日，又知道那些不过是装给他看的。

但是，在同一日，苍城自己又感悟到了另一个真相。

灵溪的傻，只给苍城。

她确实很傻，傻到……想要用自己的消失来换来苍城的一生铭记。

这样的决定，难道灵溪就会开心了吗？

苍城心中几近发狂。

御医也终于迟迟赶来。

“这位姑娘……”

御医看着灵溪，就陷入了沉思。

“这位姑娘幅度多日，这是有潜伏期的毒，如今表面还是完美皮囊，其实这位姑娘的身子，早就已经被毒药破坏的只剩下残骸。”

御医没说一句话，就让苍城的脸色差了一分。

这样的真相，苍城怎么能够接受呢？

“我不相信！”

为什么？

“殿……殿下……”

灵溪呼唤着苍城。

御医阻隔在了两人之间。

灵溪只能够透过缝隙，看到苍城高挺的身姿。

如今，这个一向坚强的男子露出了丝丝脆弱的神情来，是因为自己。

灵溪忽然间笑了。

有这样的结果，其实啊……她就已经满足了啊。

所以，如今，是时候交出自己这条命了吧？

毕竟，或者，也是一种痛苦。

她会控制不住的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当初太轻易就下了决定。

过了，才开始后悔，然后陷入每日的梦魇。

苍城每一次对她好，灵溪都会心中愧疚。

“我……”

灵溪在最后关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那些话，到最后，也终究没有机会再说出来了……

没有机会了。

灵溪的笑容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