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东华皇室携众臣前往西陵进行陵寝祭祀。
聂千寻临走的那个清晨,跟夏怀瑾说了一番话,他说的轻描淡写,她却听的心惊胆战。
大概意思是那人会派人在他们前往祭祀的路上发动一场刺杀,表面上刺杀东华帝,实则是为了让聂千寻在特定的地点护驾,从而在东华帝面前再次救驾成功,进一步赢得东华帝君的信任。
看着她面色沉重,聂千寻抱紧了她,揉了揉她的长发,安慰道:“那边派出的人,下手都极有分寸,刺杀只是个幌子,不必太过担心。”
夏怀瑾知道这场戏他非演不可,她也阻止不了任何人,可是刀剑无情,万一失手,那千寻兄岂不是……不敢再想下去,蹙眉抬头望着他的眼眸:“是不是万无一失?”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求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聂千寻心中不忍,不想瞒她却又难以开口,想要博得东华帝的关注,光是护驾必定是不够的,必然要出血,甚至是重伤,话在口中犹豫不决,尽量斟酌着说道:“会象征性地受些伤……”看她神色立马变得恐慌,忙道,“肯定不会伤及要害,你放心。”
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受伤,却不能阻止,也什么都做不了,夏怀瑾的心快疼死了,眼泪也控制不住地往上涌,拼命压了下去,哽咽道:“你一定要护好自己……”
聂千寻点头答应,他又何尝不心痛,看她流泪比他自己受伤还难受千万倍……
夏怀瑾看他心疼的表情,怕他路上太过担心自己而分了心,万一再出什么闪失,便硬挤出了一个笑容,故作轻松道:“那我等你回来,煲汤给你补身子。”
聂千寻捏了捏她的小手,望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夏怀瑾看着他翻身上马,目送他离开,拼命忍下留他的话,只期望诸事顺利,可是,夏怀瑾眼眸闪了闪,划过忧色,顺利的意思就是他必须得受伤,心里愁肠百结,坐立难安。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只盼着他天黑之前能安然无恙地回家。
——
天色已黑,聂千寻还是没有回来,夏怀瑾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时间拖得越久,她就越是不安。
绿蕊担忧的看着夏怀瑾,她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天了,劝道:“小夫人,聂大人许是路上因事耽搁了,你别太忧心,这入夜了,天凉伤身啊。”
夏怀瑾摇摇头,绿蕊不知道其中的隐情,勉强开口道:“你先去歇着吧,我再等等。”
绿蕊无法,只能进屋取了件薄摊,盖在她身上。
夏怀瑾感受到身上覆了一物,对绿蕊道了声谢,便继续凝望着聂千寻今早出发的方向。
幼良在一旁看着,总觉得夏怀瑾的神情有些不对,陵寝祭祀也不是什么危险的活动,怎么她如此担心?
看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怀瑾,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夏怀瑾听到‘出事’身子一晃,咬了咬泛白的嘴唇:“我也不能确定,这事我不便说......”
幼良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应该是有什么事。
一分一秒都过的如此漫长,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了前方远处一个人驾马奔来。
夏怀瑾神色一喜,向前迎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不,那不是他……
那骑马之人狂奔而来,直冲到聂府,看见门口站着的三人,疑惑半夜怎么都围在门口,来不及细想:“求见聂夫人,有急事禀告。”
夏怀瑾嘴唇抖了抖,糟了,千寻兄他……声音有些颤抖:“我就是。”
“祭祀路上有逆贼行刺,聂大人为了护驾……”抬头看了眼在崩溃边缘的夏怀瑾,咬牙说道,“……受了重伤,现安置在华清宫,还请聂夫人随我去一趟。”
夏怀瑾强忍着心痛,尽力吸气道:“劳烦你了,快走吧。”
绿蕊忙道:“我去备车。”
“不必了。”此刻必须镇静,她的千寻兄还需要她……心中又是一抽痛。翻身上马,对着身前之人道:“请快些。”
那人一愣,然后点头,驾马飞驰而去。
绿蕊快急哭了,聂大人重伤,这可如何是好?
幼良拧着眉,到底出了事。
“绿蕊,你去收拾他们二人的东西,待会我们坐车送过去,”暗叹了口气,“我们去陪她,我怕她撑不住。”
绿蕊红着眼点点头,急忙去准备东西。
坐上马车后,幼良像是想起了什么,吩咐车夫:“先去一品堂。”对绿蕊解释道,“去找一位神医。”
绿蕊点头,此刻自己没有主意,都听幼良的。
齐当归已经睡下了,被叫醒后听闻聂千寻受重伤,忙穿衣起来,拿上了药箱,随幼良一同去了。
――
华清宫门口有众多侍卫看守,见夏怀瑾要进去,便拦住了。
方才报信之人拿出一块腰牌,对那侍卫说道:“这位是聂夫人。”
侍卫收起长剑,放了夏怀瑾进去。
看见众人围着东华帝君,不发一言。跪下行礼:“臣妇拜见皇上。”
东华帝君面无波澜,点头,见她来了便摆驾回养心殿了。
众人簇拥着东华帝君纷纷出去了。
那报信之人在门外见到东华帝君,吃了一惊,皇上居然亲自守了聂大人这些时辰,真是极尊贵的待遇,可见对聂大人多么看重。
房内只留了一个老太医。
夏怀瑾急忙走到床榻前,掀开床幔,看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面色苍白的聂千寻,鼻腔酸涩,终于忍不住淌下泪来。
“千寻兄……”
一旁的老太医缓缓开口:“聂大人伤口已经止血,只是过深伤了心脉,只要能清醒过来就没有大碍了……”
夏怀瑾的声音暗哑地可怕:“要是醒不过来……”
老太医心中不忍,叹了气,没敢回答,默了一会静静地退出去了。
夏怀瑾呆呆着看着他胸口包扎的绷带,又望向他紧闭的双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不敢用力,轻触了触他的脸庞,指尖传来凉意,又握了他的手,也是一片冰凉。
心里一片萧瑟,呆坐着守着他,把他的手臂抱在怀里,用自己的温度暖着他,只盼着能让他的身体暖上一些。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冷的像冰块,平日里温柔的千寻兄此刻却不能给她一丝回应,又哭了出来,咬着牙不敢哭出声,只能隐忍着啜泣,不时低声地唤他。
“千寻兄……”快醒来吧……
躺在床上的聂千寻听到她的声音心快痛死了,五脏六腑焦灼地快烧起来了,他想回应,想起来告诉她自己没事,却睁不开眼,也丝毫动不了。长睫微微颤了颤,夏怀瑾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却没有发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聂千寻知道自己虽伤重,但不至于昏了这么久,况且自己现在意识还是清醒的,怎么就是醒不过来。不对,绝对有蹊跷!
聂千寻躺在那里,心中思绪剧烈活动着,身体却动不了分毫……
夏怀瑾擦了眼泪,看到他嘴唇有些干燥,便轻轻松开他的手,到旁边取了些温水,用指腹沾了沾,往他发白的薄唇上润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