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看着眼前这张嚣张的脸,心中无奈的苦笑,这两兄弟一个温和谦逊如三月徐风,一个倔强不驯似脱缰野马,性格千差万别的两人竟然会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实在是......世事难料。
他挽起袖子,微微躬身,朝郑嘉皓勾勾手,郑嘉皓双目锁定,狼一样的目光静静盯着他,试探辗转,并不着急出手。
陶然突然就想起以前和那个人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不管多危险的境地,他总是不慌不忙,沉着冷静,能以最快的速度分析局势,找到漏洞,一击即中,像一把利刃,直插敌人的心脏。
打的对方措手不及,丢盔弃甲。
干他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洞察力和判断力。那个人简直就是天生军中之王。一想到这儿,他心中突然就升起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郑嘉皓盯着对手,没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终于,他下定决心,猛地出手,直指陶然左胸肋骨下三公分。
他出手太快太狠,陶然几乎有一瞬的无措,下意识的护住那块地方,那是在北疆与一群穷凶极恶的歹徒搏斗过程中留下来的,对方拿着一米余长的挫骨道从身后穿透,当时差点就熬不过来。
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即使不值钱,也不能糟蹋。
郑嘉皓却只是虚晃一招,并无攻击那儿的意思。
陶然正纳闷,忽一抬头就瞧见郑嘉皓似笑非笑的表情,糟糕,他慌忙后退,郑嘉皓的拳头已经砸了过来。
陶然结结实实挨了他一拳,嘴里一股苦腥味,他用舌头抵着腮帮,抹掉嘴角的血,胳膊在空中抡了两圈。
两人重新对上。
郑嘉皓盯着那张略显狼狈的脸,心中竟有发泄的快感。
陶然一直徒手格斗的高手,刚刚因为轻敌,被郑嘉皓钻了空子,眼下他看着这个脸庞青涩,下手却极狠的少年,目光渐渐凝聚,显然已有了思量。
第二回合,郑嘉皓未占到任何便宜,陶然反制住他的肩膀,将他牢牢实实的按在地上,这是一个带有屈辱性的姿势,起码对郑嘉皓来讲是这样。
在他过去将近二十多年来,还从未被人如此压制过,心头突然涌上涛涛怒火,沿着血管一直蔓延到四肢。
他拼命挣扎,挥拳狠狠砸在陶然的左腹上,剧痛感骤然袭来,他不得已放了手,扶着腰半蹲下,表情痛苦。
郑嘉皓从地上爬起来,目光阴沉,拳头捏的咔擦作响。
“呵”陶然嗤笑一声,仰着头看他,一字一句的吐出“你比他差远了”
郑嘉皓大怒,猛扑过去,四周均是一惊,赶紧上前将他紧紧抱住,同龄的男孩子上去好几个,手脚并用,却依旧有些压制不住。
陈潇匆忙赶来,伸手掐住他的后颈,郑嘉皓这才渐渐安静下来整个人似乎失了魂魄,瘫软在地。
周围出奇的安静,所有人屏息凝神,面面相觑,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为何。
“好了好了,别看热闹了,回去训练,都练好了是不是”陈潇赶走了众人,才在陶然面前蹲下。
作势要挽他胳膊,陶然直接拍掉他的手“不用”,一手压着小腹急速喘气。
陈潇压低声音“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了,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陶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我就是想教训教训那小子”
“你得了”陈潇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个人,可连他爸妈都不管,你着急什么?”
陶然拎起衣物,走到休息区找把椅子坐下,余光瞟过地上的郑嘉皓
“他没事吧”
“没事,暂时动弹不得,歇会儿就行了”
“嗯”陶然掀开衣料,左腹上的伤疤显得狰狞可怖,他吞了颗药,灌了一大口水
“这孩子要是再不管怕是要废了”
“那也轮不到你插手”陈潇站在他身边,手搁在椅背上,半是感慨,半是不懑
“嘉朗那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麦童刚出来就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郑嘉皓,他睁着眼,望着天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过了良久,才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没人挡他,眼看着他穿过队伍,朝校门口走去。
麦童飞快的往楼上跑,拉开挎包,拿了包湿纸巾,然后下楼。
陈潇看着某道匆匆忙忙的娇小背影,感叹道“这小子有一点还是跟他哥像的,真是到哪儿都有姑娘们往上扑,哪像我们,打了将近三十年的老光棍都没人要”
陶然闻言看了眼队伍中一言不发,略带忧愁的莫子,认同般的点点头。
麦童一路小跑,终于在转角看到了郑嘉皓,他身上蹭着灰,头发乱糟糟的,胳膊上青紫了一大块儿,有些地方还渗着血,就这样大喇喇的敞在空气中。
麦童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隔着几米远。
她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估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已经是打三次绕过这条巷道了,她在心里默数着。
“喂”前面的人突然止步,麦童停住
“有纸吗?”他没回头,就这么清清淡淡的问了一句,听不出喜怒。
麦童抽出一张纸递过去,他揩完鼻头,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这边是学校里有名的约会圣地,回廊宛转,垂柳依依,错落有致的篱笆形成了一个个小隔间,既浪漫又有充足的耳鬓厮磨的空间。
今日人很少,依稀只有林间几只扑腾的鸟。
他随意往地上一坐,也不顾胳膊上的擦伤,有几处被裤子上的褶皱磨破了皮,模样可怖。
郑嘉皓耷拉着脑袋,微闭着双眼,睫毛很长,整个人被一种无声的落寞包裹,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断了他与外界的交流,他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
麦童站在树下的不远处,清风徐徐,一直吹到她的心底,此刻的郑嘉皓就像一只被遗弃的猫,脆弱又倔强,她像安抚小动物一样上前,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手刚接触到他的发丝,又蓦地停住,就这样搁在半空里,不进也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