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城的小酒馆,只有一桌客人,客人是两个高大的男子,坐着默默的饮酒。不多时,酒馆门前出现一辆马车,拉车的是四匹纯黑的马,没有一点杂色,车也是黑漆的,黑得发亮。驾车的是一个身型修长的男子,一身黑衣,腰上别了一把剑,剑鞘也是乌黑。
黑衣男子停好了车,掀开一点帘子,探头过去同车里的人说些什么。两个高大男子见了马车,一个走到柜台前,向掌柜道:“掌柜的,楼上的雅席我们包了,莫要再接其他客人了。”说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另一个走到马车前静静候着。
掌柜自然答应了,他开酒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马车里的是个大主顾,不能得罪,也当然知道这样的日子是他发财的好机会。
马车上下来一个人,他身着杏黄长衫,腰悬长剑,腰带上的玉佩有半个巴掌大。他长相十分
清秀,一双眼睛更是会让人沉醉。一个二十来岁的俊逸少年,而且有这样的排场,一下吸引了很多目光。街边路人不禁驻足观望,小二也忍不住看好几眼。少年微微笑着,平静温和。
少年和黑衣男子、高大男子走入酒馆。少年向掌柜的点点头,然后慢步走向楼上的雅座。黑衣男子随少年一起上去。而高大男子随二人走到楼梯就返回到之前的位置上坐下,继续和另一个高大男子喝酒。
这里的人当然想不到,两个高大男子是五年前以一身金钟罩铁布衫闻名江湖的“金氏双雄”金磊和金森,想不到黑衣男子则是以一手三十六路清风拂柳剑的“剑气扫八方”柳熏玄。
更想不到那杏黄衫少年就是路华。
路华这个名字,七年前的金顶寺一役后,便有了一种魔力,“月明风清,小心路华”,谁若不相信不小心,往往都到月亮上见仙子去了。
路华坐在楼上,小儿走上来,笑着问道:“客官要点什么,本店卤牛肉下酒可是一绝。”
路华笑笑,柳熏玄道:“那就一斤卤牛肉,一斤竹叶青,酒要温好。”
路华道:“到了福州,怎能不尝尝佛跳墙。小哥,店里可有现做的佛跳墙?”
小儿道:“佛跳墙可是闽菜之首,得到聚春园那样的大酒家才有。”
路华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有劳小哥买份回来。”说完又掏出一锭银子,道:“这是一点小费。”小二见了一锭已是惊喜,看到客人直接大方地给了两锭,眉开眼笑,收了银子一路跑去聚春园。
柳熏玄看看路华,道:“此行福州,只是为了游玩山水?”
路华总是微笑。路华看着腰间长剑,轻轻抚着,道:“你觉得此行目的为何?”
柳熏玄也笑了,道:“自然不只是游玩山水。还为了比剑。”
路华道:“你觉得我比得过他吗?”
柳熏玄看了眼楼下的金式兄弟,道:“你有两成机会胜过他。你请金式兄弟来,是想试试你的剑能否在百回内伤到他们,他们也想看看他你如今能否用剑刺伤他们。”
路华道:“你看如何。”
柳熏玄道:“他们两兄弟五年前的金钟罩铁布衫就已是横练,如今五年过去,长进非同小可,五年前你用了三百回合刺伤他二人。如今,你只要一百二十回合。”
路华摇了摇头,看向金式兄弟,金式兄弟也看向路华,三人相视一笑。
金磊猛喝一杯酒,道:“嘿,你路小心想的什么我知道。就算你百回伤了我兄弟两个,你也敌不过他,我说他五年前败你用了十招,如今只要三剑。”
金森带着几分醉意道:“也许三剑都不用。”他打个嗝,继续道:“只要一剑,一剑就够了。”
柳熏玄静静的饮了一杯刚温好的竹叶青,看着路华,看了眼路华的剑。
路华道:“听说他病了?”
金磊道:“好像是这样,至少一年前我见他时他是病了,而且病得严重。”
金森趴在桌上,道:“所以他现在只能用一剑解决对手,因为他的病不容许他拖到第二剑。”
柳熏玄道:“若是到了第二剑怎么办?”
金磊摇摇头,倒了杯酒,道:“不知道,可能会死。”
金森坐起来,一拍桌子,道:“你柳熏玄就盼着他死?”
柳熏玄默然,忽然道:“不希望。”
小二买回了佛跳墙,热心地招呼着路华几人。佛跳墙不愧为闽菜之首,回味无穷。
一会儿,金磊就扶着金森,摇摇晃晃地走了。路华见了,道:“别人都说金式兄弟粗莽憨直,但是能像他们这样的又有几人呢?”
柳熏玄没有理他,倒了一杯酒,问道:“五年又到吧。”
路华道:“嗯。”说着,看向远方。
柳熏玄道:“这次问道会你能拿第几名?”
路华不答反问,道:“你能拿第几名?”
柳熏玄淡淡一笑,道:“差不多二十吧。”
路华道:“差不多前十吧。”
柳熏玄站起身,向楼下的小二道:“再来一斤竹叶青。”只听小二应道:“好嘞。”
路华看着他,目光中带点疑惑。柳熏玄见了,笑道:“见他不带点酒?”两人笑。
柳熏玄抱着酒和路华走到马车上。路华道:“掌柜的,店里可有马夫?”
掌柜道:“没有,但是这个小二会驾车。”说完小二就兴高采烈的跑出去,满脸笑意的看着路华。路华道:“到鼓山脚,多谢小哥。”说完又是摸出一锭银子。
小二正开心,只听里面的掌柜悠然道:“李小二,本店不准伙计收小费。”小二回头,笑意渐渐散去。
当马车远离酒馆之后,路华拍了拍小二,道:“这锭银子掌柜的看不见。”说完,把一锭银子交给小二。
小二收下,笑意又重新浮现在脸上。小二驾着车,话多了起来。“两位爷到福州玩的吧,这鼓山是得去,福州还有许多地方可以观赏,要不我带你们去?”
路华道:“多谢小哥,需要时自会到酒馆找你。”
马车驾到鼓山脚下,已是夕阳在山。
路华道:“烦请小哥驾回马车,明日清晨再来此处等候。”
小二道:“两位爷可是要在山上留宿?这山上黑店多,还是回城里休息吧,若要游玩,明早我再带你们来。”
路华还没说话,柳熏玄拍了拍小二的肩,道:“无碍,走吧,明天再来接我们。”
小二道:“这,这,好吧,两位小心。我明天一早就在此处等候。”
马车远去,两人渐渐消失在山道上。
两人行至半山亭,天变黑了,二人望去不见灯火。
柳熏玄两个翻身踩到亭上,见山顶处有两个灯笼,道:“在山顶。我看黑店也不多吗。”说完使起燕子三抄水,三个翻身消失在林间。
路华轻点足尖,跟着上去。
两人停在一家客栈前,叫小眼客栈。两人一进去,发现里面的人还不少,至少比下午在酒馆里多,有两桌客人。很快,他们就知道这家客栈为什么叫小眼了。
一个小眼睛的瘦小男人凑上来,巴结地在两人身边转来转去,道:“客官住宿?我们店有上房,两位还可以赏一赏鼓山晚上的风景。”
有人很快就注意到了路华腰间的玉佩和剑。但是在这些人眼里,玉佩总比剑好看。一个疤脸汉子,手上拿了两杯酒,从位上走来,推开小眼老板,道:“兄弟赏个脸,喝杯酒,再到我那坐一坐,请二位吃肉。”
二人接过酒,看了一眼小眼老板,小眼老板是个眼色告诉他们最好别喝。但二人还是喝了。然后走到那桌坐下。柳熏玄坐下后,叫老板开两间上房。
路华看着桌上坐的人,算上疤面汉子有四个,每个都有些凶神恶煞。路华看着,微笑着。
四个汉子看了眼路华的剑,然后看着路华的玉佩,也是笑着。
深夜,四个人手上拿着匕首,出现在房顶上,先前请路华二人喝酒的疤脸汉子对其他三人道:“老二老三你们去找那个穿黑衣服的,先把他迷晕,然后把他放到那黄衣小子的房里,药用足点,让他睡到天亮客栈的伙计来叫人。老四,你跟我去把黄衣小子杀了,就只拿玉佩。”
另外三人点点头。接着疤脸就带着一个人从窗户,摸进了路华的房里。
进去后,他们就发现路华坐在桌前,轻轻抚着他的长剑,笑着看向他们,和酒桌上的笑一样。
路华道:“今晚月明风清,路很滑,两位可要小心别摔着了。”老大知道今天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拉着老四要走。可他的另外两个兄弟就没有这种见识了。
老三老四往柳熏玄房里吹了迷香,然后往里面丢了块石头,不闻有动静,就摸进去。进去后见柳熏玄静静的躺在床上,就开始翻弄他的衣物,却没想到,背后已有一把剑指向他们。老三回过头,惊了。老二回过头,也惊了。柳熏玄坐在床上,望着他们。
老三举起匕首要刺出去,柳熏玄剑锋一转,划伤了老三的手,匕首掉到地上。老二也冲过去,柳熏玄剑尖一刺,刺入老二右肩。又一把匕首落地。
明月高悬夜空,晚风轻轻吹过。
第二天,客栈伙计敲了敲路华的门,道:“客官醒了吗。”门内应了一声。
伙计又问,道:“客官要什么早点吗,本店有拌面扁肉,可是名小吃啊。”门内又应了一声。
伙计笑着道:“好嘞这就去准备。”
伙计又来到柳熏玄房门前,问了同样的话。门内也是同样的应了两声。伙计心下奇怪,觉得客人只出声,不说话。
伙计下楼,小眼老板问道:“两位客人还好吗?”伙计道:“嗯,要了两份拌面扁肉,但是不说话。”
小眼老板点点头,道:“这种富家子弟多少有点瞧不起人,没事去准备吧。”
“哪来的富家子弟啊,给我看看呗。”见一女子从楼上扭着腰走下来,腻声腻语地道。
伙计叫了声“老板娘”然后走到厨房去了。
老板娘道:“张小眼,富家子弟在哪啊?给我引荐一下吧。”
张小眼不说话,低头算账。
老板娘见他不说话,就扭着腰走到客栈门前搬了张板凳坐下。
老板娘三十几岁,过了青春靓丽的年纪,但却很有风韵,迷人。这种女人更能诱惑男人。
小二从厨房出来时,已端了两份拌面扁肉。
“哇,这位爷,你,你怎么在这。”
张小眼听见声音,放下手中的账本。几步走到楼上。老板娘却依然坐在门前,仿佛这客栈里的一切不关她的事。
张小眼走到楼上时,也吃了一惊。在柳熏玄房里的是昨夜的老四。张小眼又推开了路华的门,果然里面是疤面老大。张小眼虽然眼睛小,但绝对看得出这凶神恶煞的四人不好惹,现在他才知道,长得好看的人更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