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玉握住沈思佳的手，轻轻捏了捏少女柔软的指尖：

“五妹，你不是说这会儿被风一吹，本来好些的额角又隐约疼的很么？本来身子就不舒服，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这话既为沈思佳刚刚中途突然离席的失礼兴味找到理由开脱，又轻盈地把对方从接下来的对峙间悄然摘出，轻描淡写，又滴水不漏。

沈思玉不希望素来心思单纯五妹因为自己受到什么不必要的牵连，更不希望对方因此受伤。她看着沈思佳，以眼神安抚着对方。

“四姐！”接受到讯号的沈思佳咬了咬嘴唇，心头有些隐隐约约的担忧。

她很清楚这必然是一场对沈思玉不甚友好的鸿门恶宴，虽然沈思玉远比自己冷静聪敏，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她生怕对方受到什么委屈：

“不如我们一起回去罢，你不是还要给我讲故事么？”

沈思玉笑意盈盈：

“怎得如此粘人，一会儿我便去如意居找你去。来之前我还让紫竹备了一食屉点心，玫瑰水晶糕，绿豆枣泥糕，芋头蛋黄酥，还有点儿清口的橙子皮果酱，都是你爱吃的，待会儿一起给你带过去，谢谢你陪我出来透风了。”

沈思佳见沈思玉去意已决，突然抬眸瞪向沈思柔，眼神里带着警告意味十足的娇纵：“好吧，那我先走了，你一会儿要是不来，我可是要去找你的。”

女童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走了，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沈思玉才收回了注视的目光，一扫满目流淌充盈的温柔，和煦暖意忽结出薄薄的冷凝寒芒。

肖宇天此时此刻甚至对这异常烦人的沈思柔生出一丝由衷的可怜来。她尚且沉浸在喜悦里，看不清局势，身为局外人的肖宇天倒是清楚得很，她怕是要倒大霉了。

这还真是一场好戏，超出他预料的，情节将会格外有趣的好戏。

肖宇天仍是对沈思玉充满兴趣的，这种趣味源于沈思玉的强大与神秘，肃杀与冷淡，像是对待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却已经没有了迤逦的暧昧心思，只余忌惮防备。

男人素来是喜欢征服清高或神秘的女人的，纯洁柔软里透出的妖艳与傲慢总是格外迷人。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同样欣赏心机太过深沉，强大危险到足以致命的女人的。

猫咪软垫里一点爪子露出来，挠出个无伤大雅的酥麻伤口是情趣。但是猛虎豺狼但凡出爪，就是要让饲养者血流如注撕开骨肉化作盘中美餐的凶残了。

他对于沈思玉的喜爱已荡然无存。

此刻那流着粼粼光辉的如水眼瞳也好，香培玉琢的美丽容貌也好，纤纤一握楚宫腰，香风熏然生莲步，都像是浸着毒，生着刺，带着夺人性命的危险。

那靥辅承权的虚伪画皮下，包裹着一颗带着血腥杀意的蛇蝎心肠。

正当他略微出神之时，沈思玉却走到了他的身旁。

少女脸上浮现出甜腻的明媚笑意，那点隐在矜持下的娇嗔羞恼，是艳丽充血的耳廓，衣领露出的一截微红脖颈，还有双颊上浮起的若有似无的微醺绯霞。

这点爱意仿佛将那玉器般冰凉疏离的气质点燃了，让她整个人都鲜活可爱起来。多了几分真正豆蔻少女的烟火气息。

若不是刚刚见识过对方杀人不见血的危险姿态，连肖宇天本人都要相信沈思玉真正爱上自己了。但是有先例在前，这一手变脸绝技就显得更令人毛骨悚然，越发胆寒。

那张若春晓之花，中秋之月般精致的脸，此刻在肖宇天眼里，几乎是要与青面獠牙的修罗恶鬼无异了。

但是比起热爱倒贴喋喋不休的沈思柔，这个平素不爱露出利爪的千年女妖精还是要好些的，起码若你不招惹她，她是不会是非不分直取你项上人头的。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来沈府自找麻烦？我好好在家里呆着不成么？强忍着一身鸡皮疙瘩回以温柔笑容，肖宇天内心非常绝望，甚至迁怒到了无辜的蒋定安身上。

红枫？沈府的红枫特别美？

你怎么不说沈府的女眷都是神经病呢！

而蒋定安这厮正满面愁苦的对着铺开的书本打瞌睡，手边摞着的，地上散落的，将军府诸多价值连城的珍贵书籍孤本，在他眼里宛如索命的复杂天文，分开看，看得懂，拼起来，这他娘是什么？

正心烦意乱，俊朗的少年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谁在想我？”蒋定安低声嘟囔着，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沈思玉甜美可爱的脸，少女笑眼弯弯，如两弯勾月，嘴唇血红，是熟烂樱桃，嘴角一只浅浅的酒窝，盛着泠泠的清泉佳酿，叫人只愿长醉不醒。

“是你在想我吗？”他便也笑起来，十足的少年稚气。

而还在心头叫苦不迭的肖宇天听到少女软软的问他：

“我听闻上京豪华奢靡异常，连车水马龙的来路上都铺着夜明珠的碎屑，夜里会闪闪发光，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啦，小傻瓜。”肖宇天哑然失笑，似乎为这过于夸张的流言感到惊诧：“京城是要比永州繁华，然而亭台楼宇，商铺街道，大体是没什么差别的。”

他心里疯狂吐槽：你卖什么蠢！明明眼里一点好奇都没有！你自己的表情都在说你觉得这问题很弱智吧，好歹给我敷衍的不要那么明显啊？

但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半点不耐，一张绮丽面容上溢满温柔与宠溺，似乎是觉得这幼稚的想法非常有趣般，深情款款的深邃眼神要将钢铁也融成绕指的柔软。

沈思玉看似与他肩并肩，肌肤相触，却实则留了非常点到即止的距离，仅仅只在语言上略显亲昵，昭示着她的泾渭分明。

两人心照不宣，却异常配合，一路你来我往，气氛盎然。令人啼笑皆非的，这对演技精湛内心冷淡的男女，正呈现出水到渠成十分自然的两情相悦来。

而很快他就发现了沈思玉装疯卖傻的原因。

似乎每当沈思玉问出一个天马行空毫无逻辑的问题，而自己又耐心回答后，沈思柔的脸色都要凝重几分。她似乎是在忍耐着自己濒临爆发的鄙夷与怒意，笑容越发虚假。

看来沈思玉还是很了解如何撩拨沈思柔的情绪的。

他相当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着，眼神更加深情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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