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恢复了些元气的沈思玉正呈现出比床榻之中更加璀璨夺目的无双美艳,仿佛含苞待放的高岭花朵灼灼盛放开来,每一片冰雪初融后流露出灿烂春光的舒展花瓣都带着令人色授魂与的浓烈芬芳,但是令青璃为之所动露出动容之色却绝非这份美貌,而多半来源于那舒展的眉目之间所蕴含的友好与理解——
但是姿态机警而敏锐,重重紧闭心门之前戒备森严的青璃虽然颇感温暖,却并不会被这眼神之中一星半点的和善所打动,并非她心思复杂反应过度,而是她与红玉的感情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有悖伦理纲常,沈思玉这份看似正常无比的坦然接纳才是最不正常的,容她狭隘的猜测一下,也说不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早已在接下来的言语之间挖好了一个个大坑等待着放松警惕的猎物彻底沦陷:
“哎,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懂呢,刚才是发生了什么吗?在我沉睡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吗?”
——似乎想掩饰颇为眼眸中颇为露骨的激动与慌乱,生怕被那双仿佛洞彻世事般冰冷又清透的眼眸看透满心扭曲的灼热爱恋,溺毙在一汪无波的古井寒潭,红玉转开与沈思玉交错的视线,姿态颇为僵硬别扭的望向满园盛开的花朵,与旺盛的草丛之中拉长了声音鸣叫的三两秋蝉,妄图转开话题的意思异常明显:“啊,看到红玉哭成那个样子,我也真的是一头雾水,你知道吗?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跟我讲一讲吗?”
她的面具的确已经精湛到与其下覆盖的真实情绪彻底融合不分你我了,那与心间百转千回情绪全然不同的疑惑与惊诧自然而然的缓缓浮上了少女肆意舒展的眉梢唇角,形似真切,令人不禁疑惑那眼底之中也曾一闪而过的慌张与彷徨,是不是自己晃神之间产生的错误幻觉?
沈思玉倒并不为对方的装傻感到恼怒,也许是对于将死之人其言也善的怜悯,也许是对于这份轰轰烈烈扭曲情感叹为观止的尊重,她氤氲了半晌措辞,启唇之间是一击必杀的简练:
“你爱肖宇天没错,但是你爱红玉远胜过爱他,我说的没错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明媚烫人到甚至有些刺目的阳光已经不再令人难以直视了,绚烂的橘红夕光在少女下垂的美艳眼眸之中折射出琼枝玉树般滚烫的辉彩,比天边翻滚的金红晚霞更加璀璨,当她看着青璃,不过宛如羽毛落地毫无重量的惊鸿一瞥而已,却仿佛在一瞬之间将她层层构建的防线全数击垮轰个粉碎,彻彻底底崩溃稀烂,她阴暗而污浊的情绪**而如实的摊开映射在那双明镜般澄澈的双眸间,她思绪飞速旋转,想要出声辩解,喉咙却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掐住了,只能徒劳的张口发出三两碎落的呓语音节,皆在情绪堆叠的最后化作绵
延的一声长叹:
“你已经全都知道了,我对红玉的情感也好,红玉对我的情感也好,你都看得一清二楚,是吗?”
青璃发出一声自嘲般的轻笑,她总算明白自己无用的遮掩在沈思玉面前不过都是些徒劳滑稽的垂死挣扎,她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这滚烫着胸腔的背德爱意时刻炙烤着她的思绪,令她饱尝求而不得的相思之苦,世俗容不得这份骇人的爱,红玉也不一定想要接纳这份扭曲的情感。明明深知这是不正常的,这是绝对错误的,也曾无数次想要将这份占有欲从心间全数抹除斩杀,但是所有强制自骨肉间剥离后封存心底的爱意总会在她与红玉的朝夕相处间咆哮着破笼而出,被冷水浇熄的**火苗在无数次肢体接触间难以自制的死灰复燃,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压抑与切割中发酵变质,数次生出的情愫源源不断涌动在血液与骨髓之中,又被她数次心狠手辣的生生剜下,未曾愈合的疤痕被反复戳刺碾开,化作鲜血淋漓无法痊愈的腐烂伤口,发臭流脓,这份浑不欲生的切腹之痛,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是一份阴沟水道里不见天日的爱,沼泽深渊般肮脏泥泞的爱,病态而执着的爱……
坚固的操守轰然崩塌,这份肆意滋生的负面情绪奔涌着毁天灭地,即便是要将红玉完全毁掉,也要让她永永远远跟自己呆在一起——然而这份情绪的失控却并非是一朝一夕,那是无数次的压抑与堆叠得不到倾泻,约束着她的道德与伦理摇摇欲坠,生出年久失修后丝丝龟裂的纹理,最后被从内部彻底蛀空了,四分五裂着溃不成军。
“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已经很满意了。我爱红玉,而红玉也爱着我,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少女凝望着树梢之上缠绕的两只双生花朵,那隐含着恍惚与疯狂的一双眼眸也被镀上淡淡的夕绡金辉,显得异常温柔,甚至仿佛解脱:“要杀要剐随你便,毕竟我也真正的利用了你,对不起……把你牵扯进这无关的飞来横祸之中,你想向公子拆穿我们这份罔顾伦理不能见光的污秽关系也没有问题,大不了就是离开肖府,即便他降下了震怒雷霆,临死之前能与红玉心意互通,我也已经很满意,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东西了。”
沈思玉看到青璃眼眸中的悲切凄凉之意,那炸毛刺猬般竖起浑身尖刺的警惕褪去了,青璃在一瞬之间丢盔卸甲,摆出等待着审判与惩戒的束手就擒姿态,这不禁让真的只开口说了一句话的沈思玉一头雾水,颇有些错愕,天知道她是真的没有这个意思,而听着青璃长串的自我剖白,少女神色之中不禁带上了一点啼笑皆非,她也懒得去为这份恶意揣测而生气,似笑非笑的扯开了话题,轻慢的嘲讽道:
“你也实在太自作多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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