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不是我说啊，其实这里已经并不算你那边的时空了……我该怎么跟你解释比较好呢，这里是另一个平行的世界，在这里，周嘉衡只是平南王而已，他还没有真正的当上皇帝，而你所追寻的那位女子，现在到底有没有跟周嘉衡相遇都根本说不准，你想找她，无异于大海捞针……我劝你还是快点放弃这份执念，回到轮回之中去吧

——只要你这一缕亡魂不愿意消失，永远禁锢于这份恨意之中，你的主体也就同样永远无法真正的投入轮回里获得新生，这你是清楚的吧？

虽然没想到……咳，周嘉衡是个这么无情的渣男，毕竟我跟他也只是合作伙伴而已，不知道他登基以后对待后宫里的女人竟然如此过分，但是这个世界里的周嘉衡是无辜的，他还什么也没有做过，那个周嘉衡所仰慕的……白月光，她必然也是对此一无所知，特别无辜的，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份念头，回到你的主体之中去吧？”

一缕微妙而古怪的波光自艾丽莎碧蓝的双眸之中一闪而过，听着沈思玉语重心长的训诫，她却并不能理解这份意味深长的训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淤积囚困于画屏之中的这缕若有似无的恨意早已在冗长的无趣时光里提炼的越发纯粹，理智与思考能力也早已消耗殆尽，她望着眼前曾给予她爱护与教导的温柔师长，强自扼住满心暴戾的情绪断断续续的解释道：

“那个女人……并不是，无辜的。”沈思玉听到对方咬牙切齿的说道，绵延的咬字里含着恨不得生啖其肉，啜饮其血，抽其筋骨，将自己挫骨扬灰的真切恨意，不禁有些无言以对，她硬着发麻的头皮听着对方慷慨激昂的陈词着：

“她才不是无辜的，我追随着她的灵魂，那一抹转世的灵魂，跟她一起穿过了漫长的时间与黄泉的归路，一起降落至此！她令人作呕发臭的灵魂就在这个世界里，我一定要找到她，然后杀了她……！就是她！就是她！”

“你……冷静冷静，可是你想想，她其实是无辜的啊？周嘉衡虽然喜欢她，但是她不一定喜欢周嘉衡啊，而且自从你知道她的时候算起，她早就是个不会说话的死人了，她又没有真正对你作过什么事情，你就算要报复，为什么不是报复周嘉衡，而是选择要报复她呢？”——

倒并不是沈思玉想要为自己多开脱几句，感受着艾丽莎这份相当无厘头的汹涌恨意，她是真正有些不理解了，就算这个女人不是自己，她也仍旧会选择将这些尖锐的话语不加保留的全数倾泻，尽管这份一针见血的诘问很可能会引来理智早已不曾保留的这缕怨婚恼羞成怒，但是如果不问，她想自己才会真正的后悔：

“既然她早已是已死之人了，被周嘉衡心心切切的扭曲爱意纠缠了这么多年，她难道就不可怜吗？为什么不能让她安息？”

沈思玉冷静而淡然的凝视着面露茫然恻隐之色的艾丽莎，一双美丽的眼睛仿佛一面剔透的明镜，清晰地映照着艾丽莎扭曲的表情，让她所有阴暗的思绪都**的摊开在阳光下，被迫展露出肮脏而卑微的爱意，她仔细描摹着对方微微挑眉时颇为嘲讽的艳丽轮廓，生出了一丝恍惚的情绪——

那被自己紧紧抓住的手臂颇为冷淡的抽了回去，她还是那个不苟言笑没有人类常理之心的老师，纷纷扬扬将中庭映照的宛若白昼的素雪混合着绚丽的傍晚霞光，将她的五官都笼罩在一层朦胧模糊而庄严圣洁的光辉里，秋水般波光粼粼的深邃眼眸、因着不悦姿态而微微抿起的纤薄唇瓣、隐藏在银狐毛皮之下单薄而曼妙的腰身，海藻般漆黑柔软的长发垂落下来，将那张远比乳脂玉器更为无暇细腻的肌肤映衬的越发白皙……

——注视着眼前在九重深宫之中铺展开来的凄艳画面渐渐如稀薄的雾气般四散开来，艾丽莎有些心虚：“因为……因为，如果没有他，也许周嘉衡就会……”

沈思玉用一声冰冷的哼笑打断了她，仿佛一道明亮锐利的阳光彻底穿透了艾丽莎不敢直面的残酷现实，拨开了层层叠叠笼罩的飘渺阴翳，那淤积堆叠于心地之中最为柔软的爱意展现出来，因为这声笑容里的嘲讽情绪而无地自容的瑟瑟发抖着——“周嘉衡会怎么样？你想说什么？让我猜猜，你觉得如果没有了这个女人，他就会爱上你对吗？你是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艾丽莎心中那一丝微弱的侥幸与仍旧难以抹除的卑劣爱意被对方三言两语击个粉碎支离，她觉得有点恼怒，恼怒于对方不流于道德奚落，想要反驳，去反驳对方自作主张的辛辣点评，但是……沈思玉真的有哪里说错了吗？艾丽莎心底其实明白，对方说的每句话都没有任何错误，她说的就是简简单单的大实话而已。

艾丽莎抓住了对方绣着华丽繁复鎏金云纹的宽大袖摆，神色迷茫的将这一团柔软而流畅的丝绸锦绣攥出不在雅观的指印，她抬起双眸半梦半醒的望着对方高高扬起的下颌，那份隐藏在插科打挥没心没肺的笑意之下，隐约的淡漠疏离显得朦胧又清晰，她是不会被任何情绪所打动的，拥有着滚烫血肉躯体，心却比杀伐果断的九五之尊更加冰冷无情的怪物或神明，又怎么会懂得人类求而不得的切肤之痛，恻隐之心？

“……没错，因为我还爱他，即便他对我这么过分，我也仍旧无法对他痛下杀手，说我贱也好，说我纯属迁怒也罢，我想要杀了他没错，但是我根本……我根本下不了手……只要看着他，那些负面的情绪就全部荡然无存，老师，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沈思玉面无表情，很想直接回复她：谢谢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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