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秀才现在已经不是刚离开千机城那会的小白了,通过从宋玉那里搜刮过来的信息,他已经对九州王朝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可以说是相当的复杂。
王庭的主人——当今圣天子明德皇帝,或许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的那些太子、王子、公主等等王室成员,也都只是一些普通人,但是王庭掌控的力量却绝不普通。
不提百万铁甲雄狮,就是两个超然物外的特殊衙门——通幽司和监天司,都不是某个修行者或者某一派修行者可以应付得了的。
蒲秀才只是孤家寡人,行为勉勉强强,就算再加上一个第四阶的张道士,面对朝廷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仍旧渺不可言想,形同蚂蚁于大象。
况且,蒲秀才也不愿意将张道士牵扯进自己的私人恩怨之中。
他知道,此时的张道士最看重最要紧的事,是光大长鱼道观,重返当年紫霄宫修行大派的盛景。
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张道士才躲在偏远的千机城,躲在那座小山上隐世不出。
看守妖界通往人间的门户固然是其一,但却未必真要枯守,但张道士却做到了,并且十年如一日。
可以说,他的生命已经不只是他一个人的生命,而是寄托了紫霄宫的希望,寄托着无数牺牲的师兄师父的希望。
在这种情况下,蒲秀才自然不愿意牵扯到他,就算是死也不愿意。
明白朝廷的恐怖,蒲秀才就不能再以老眼光去看待了。
别看靖王被折腾得要死要活,但出手的是五色楼,有第四阶修士镇压的邪派。
而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五色楼也明显有着深厚背景,说不定就与王庭有关。
“不会是牵扯到王位的继承吧…”
蒲秀才心里突兀的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然后迅速把自己给惊住了,连连摇头。
“可能性太小,靖王都跑到应州来了,远离乾州,几乎相当于流放,彻底断绝了继承皇位的可能。”
他自己否定自己的想法,“再说了,也从来没听说过太子出现什么状况,哪有其他人的机会!”
将这间有些麻烦的事抛到脑后,蒲秀才将注意力放到五色楼身上。
“之前,他们不告诉我动手的时间,也不告诉我动手的地点…”
蒲秀才表情忽然有些难看,“不会是想在考场考试期间动手吧?”
他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若非如此,那个妖女恐怕也不会在考试前一夜急着去找他。
现在看来,这分明是为了近期的刺杀做准备。
“这可麻烦了…”
蒲秀才眉头紧皱,心里有一种想砍人的冲动。
在考场上杀人,而且杀的是一位朝廷重臣、儒门高人,可想而知会是什么后果。
什么举人、状元,什么名望人心,想都不用想了。
一旦做下这样的事,他蒲留仙就是自绝于朝廷,自绝于修行界。
从今往后就只能彻底上了五色楼的贼船,成为一名乌漆嘛黑的邪道新星。
那结果,想一想都透心凉。
“去他麻的…”
蒲秀才想骂人,觉得自己当初真是吃饱了撑着,才会跟着靖王这种混子去逛青楼…
若非如此,何至于招惹这些麻烦?
现在好了,虽然没有彻底上五色楼的贼船,但是洪元长已经视他为敌。
而五色楼这边,走狗韩大佑刚才又帮过他,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只要事情一爆出来,他就是长了八张嘴,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不行,不能这么被动!”
蒲秀才连连摇头,快速开动脑筋,“我得想一个方法,把自己从这乱七八糟的事里老捞出去,然后再来一个坐山观虎斗,到时候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一个都跑不了!”
他伸手握住怀里的天阙笔,让心情冷静下来,开始清理思路,试图寻找破局的关键。
“首先,如果我快速交卷离开这里…”
“不行,这种方法只会引来五色楼的那个妖女,到时候情况更乱。”
“但是如果继续待在这里,洪元长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继续针对我,这样一来我就成了五色楼打头阵的喽啰…这也不行。”
“离开不行,不离开也不行,那么我就…”蒲秀才的眼睛忽然亮了,“既不离开,也不留在这里!”
…
…
远离蒲秀才的考间十几丈外,洪慎坐在狭小的考间内,神色阴沉,眼睛里隐隐透着凶光。
计划竟然失败了!
一想到刚才在新收的小弟卫无暇面前信誓旦旦,他的脸颊就有些发烫。
虽然之前说得轻描淡写,但实质上他对第一个计划还是抱有很大的期望的,毕竟谁都知道开场要漂亮,狮子搏兔也要尽全力。
哪知道眼看就要成功,竟然因为一群穷秀才起哄,功败垂成。
“真是一群愚蠢的措大!”想到这里,洪慎忍不住骂了一声。
生气归生气,他还是留有一丝理智,打算部署第二步的计划:“哼哼,第一关过了算你运气好,第二次就没那么好运了。这样也好,这样才好玩。”
洪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本旧书。
这本书,正是他当日在来往应州城的那条船上,施展请神之术对付水怪的那本古书。
洪慎小心翼翼的打开古书,看着上面一道道新的撕痕,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肉痛。
随即,他拿起笔,开始在上面写字。
奇特的是,每一个字写完,字就会自动消失,以至于洪慎写了十几个字停下笔,上面仍是一片空白。
而且更怪异的是,放下笔的时候,他脸上惨白一片,额头更是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仿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经历了艰苦的劳动。
洪慎放下笔,长出了一口气,又小心翼翼的将书合上。
书合上之后,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再次将书打开,带着一丝不情愿,自言自语道:“罢了,还是通知一下大伯为好。”
这一次,他只在书上写了两个字就停下笔,如释重负。
随即,洪慎将古书收起,若无其事的继续做着卷子,只是脸上始终却挂着一丝期盼。
“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挡?傻人有傻福?呸!我就不信了,你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老天爷真的那么眷顾傻子,而遗忘我这样的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