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隋朝杜公瞻在《咏同心芙蓉诗》中这样写道:“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名莲自可恋,况复两心同。”是啊,连荷花的花瓣尚且相互迷恋,更何况两个相爱的人。
这是小舅舅最喜欢的诗,荷花是他和我共同最喜欢的花之一。
终于到了小舅舅出殡的日子,路边的树开始落叶,一片片无声又落寞地掉下来,真的是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冬雪之宁静,但到了春天又将迎来重生的希望,我真羡慕这些植物,只要阳光和雨水,就可以那么恣意又骄傲的活着。
我们请来奏乐的乐师和负责化妆、服装的人员均已经就绪,在外婆的一声令下他们开始忙碌起来,化妆的化妆,然后换上事先由小舅妈和妈妈采购的服装,小舅妈抚摸着小舅舅的头发,低头温柔的说:“你活着的时候一直舍不得穿,今天让你也风光一回,我们买的都是大品牌的,你喜欢吗?还特意给你买了一个手提包,你都一起带走,出门拎拎刚好。”
小舅妈的话让我们热泪盈眶,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说着说着,小舅妈哭的瘫软在地上,唯皓连忙扶着她。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小时候你经常趴在我的背上背你去上学,我还没有老你怎么就走了?“妈妈有些失控的歇斯底里的呐喊,双手不自觉的颤抖着,我们赶忙拉住她,不让她靠近小舅舅。可是她依然不断挣扎着,扑向即将要抬起的棺材。
这时候,爸爸终于出声呵斥:“不要这样,这样于事无补,你自己要好好的!不许这样!”
妈妈听了爸爸的话,稍稍安静了些,可是仍止不住的抽泣。
棺材在六个粗壮男子的大力吆喝下被抬起,围在四周的人们像失控的野马一般,拼命朝着小舅舅离开的方向涌去,突然人群停止了涌动,因为棺材被临时放在走廊上,接下来由唯皓和表姐给小舅舅脸上盖白布,待他们完成后,爸爸转头询问外婆:“小曦需要盖吗?”
周围的人纷纷安静下来,仿佛一根细针落下的声音都可以听见,只见外婆摇了摇头说:“她就不需要了,倩之是因为她将来要招女婿留在家里的。”外婆的话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我到今天都无法忘记,就因为我妈妈是女儿,就因为我是外甥女,可是我对舅舅的爱不比你们任何人少,你们有什么资格替我决断。我拿出了试先准备好的荷花,虽然是假的,可是我想让它伴着舅舅,如同我陪着他一样。
我小心翼翼的把荷花放在舅舅枕头边上,说:“舅舅,这是你最喜欢的荷花,就让它陪着你一起吧。”
然后不容置疑的对负责抬棺的人说:“起棺,抬上车。”
周围的人都没有说话,忽然有热心人央求外婆说道:“就这样安排吧,也算上她一份。”
外婆犹豫了片刻:“好吧,不过只能放在脚边。”连刚才说话的人听了都沉默了,没有人上前挪花,僵持了片刻爸爸叹了口气,走上前把花放到了脚边。
我呆呆的看着棺材被抬起放在车上,好久回不了神,这时候我特别想念外公,如果外公还在的话,他一定不会同意这么做。
小时候每次回乡下,外公都会给我一个人开小灶做好吃的,连唯皓和表姐都不允许和我抢,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可惜现在连为我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我好想咒骂上天为什么如此吝啬,为什么不能多留些时间给外公和舅舅?
后来我是怎么上车的,怎么跟着人群去送殡的我都分不清了,唯一记得的是最后工作人员询问哪些男家属需要进去看火化的,有唯皓,大舅舅,爸爸,还有些亲戚。
我和妈妈都自告奋勇的报名,可是均以女性为由被拒绝了,那一瞬间我真的特别痛恨那些封建迷信的思想,为什么我不行?谁能告诉我。
匆匆结束了小舅舅的丧事回到家里,我和爸爸妈妈都需要休息了,大约休息了三天之后,我们稍稍有点可以说话的兴致。
这天,我和妈妈一起去上班,因为妈妈比较忙,所以我就到处转悠看有没有空闲的叔叔阿姨陪我聊天。
走到了妇产科门口,突然想起妇产科上个月才来的一个实习生萱如,她超过一米七,乌黑的头发卡成一束“马尾巴”,那苹果似的脸庞,上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尤为突出的是那张樱桃小嘴,嘴角微微翘起。
我和她颇为投缘,聊过三四次天,突发奇想去找她玩,于是我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妇产科,看了看居然没人,从里面隔断里传来了医生的嘱咐:“你炎症比较明显,要遵医嘱用药清洗,用药期间禁止性生活。”
“哦,谢谢医生。”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
我不由的想窥探一下是不是我认识的人,这时候,医生和这声音的主人一起出来了,居然是小兰,我惊讶的合不拢嘴,傻傻的看着跟在他们后面出来的萱如,萱如调皮的对我眨了眨眼睛,我才回过神,小兰也发现我在那里,用一种怨恨的陌生的眼神看了看我,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小兰走后,萱如走过来拍了拍我肩膀,说道:“是不是认识那女孩?”
“嗯,她怎么了?”我忍不住问道。
萱如迟疑了一会儿,说:“本来这是她的隐私,我不可以告诉你的,不过你将来也是同行,应该懂得保密的,她没有什么,就是细菌性**炎,做了个妇科检查和白带常规的化验。”
天哪,我差点惊呼出声,她居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看上去那么纯洁那么温婉可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我瞬间把小兰划出了朋友名单之列,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我一定不能和她一样,我要将我最重要的清白留给最深爱最值得的人,我在心里暗暗发誓。
我愿意成为周敦颐笔下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我愿意成为泽轩生命里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时光总是不着痕迹的溜走,总是让人们在彷徨里迷失,以至于忘记欣赏这一路走来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