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如水面一样泛起波纹，有人自那波纹中走出，突兀地站在了陆羽的前面。

没有风，但为什么会长衫飘起。没有花，但为什么天上飘下五彩缤纷。

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提着通体白色的长枪。

那看起来本该能刺穿一切的冰刺被一道看不见的水纹挡在身前，这人轻笑间伸手触摸在冰刺之尖，冰刺脆弱的像一片雪花，瞬间爆裂成一点点冰晶，在来人手掌中化作一朵冰花。

“大叔！”小九高兴地大叫。

陆羽再看来人的长发，和手中长枪，立刻明白这人就是昨晚救过小九之人。

来人微笑着看向小九，手中冰花飞出，落在小九的头上。

龙罡一众手下此刻如坠泥泽，不能动弹。即便是小辫男也是一脸惊恐地看着来人，如溺水，而这水，凭借他地阶的力量竟无法撼动。

冰花似乎在吸收着空气中的水分，很快化为一个水球，一丝丝落下，包裹住小九的身体，凡与水幕接触者，皆化为齑粉。

那抓着小九的人眼看着自己的手消失，可是他喊不出，动不得，唯一幸运的是他连痛觉也似没有了。

水幕包裹着小九落在了来人的身边，随即散去。这一刻，摸着小九的头，来人转过身来。

一张清秀的脸庞，白嫩如水的皮肤，没有一丝皱纹。剑眉下，一双眼如猎鹰般犀利，本该英气非凡，却偏偏错生在一张比女人还要干净的脸上。

“你不怕死吗？”

来人轻轻开口，像个儒生，又像个老僧。

陆羽微微一笑，道：“只是以为有些依仗，可以挡一下罢了。我没有那么高尚，现在的我，还不想死。”

“哦！”来人微笑着，似乎已经得到了理想的答案，看着陆羽略显认真道，“万一你的依仗并不能保住你们的性命呢？”

陆羽没能回答，他不知道如果真会死的情况下，自己是否会舍身挡在何天的前面。

来人似乎只是随意一问，也似乎没有真正想要得到陆羽的回答，将小九往前一推，推到陆羽的身旁。

“还给你，别再弄丢了！”

说罢，来人转过身看向小辫男，道：“本来按照约定，不能毁掉像你这样可以突破到地阶的人，毕竟人类还要面对很多的异类，你们都是人类的希望。可是，抱歉了，这个人不能死。为了免去一些麻烦，你还是去死吧！”

说罢，来人长枪点地，青石地板尽皆破碎，化作粉末。随后无尽的水从来人的手上涌出，顺着枪身如缠柱之龙，咆哮着冲进地里面。渐渐的，来人前面的地面开始变得湿润，直到稀软，直到如流质，如沼泽！

七个人，在惊恐中，在绝望中，身体不得动弹，如一个个泥雕般渐渐下沉。

没有嘶吼，没有悲悯，安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直到完全淹没在泥泽里。

小九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背影，这一次，这个背影不再是让他感激的坚实，而是让他惊骇的神邸。

陆羽也被这种任何文献都没有记载过的神奇能力所震惊，之前地阶的小辫男已经让他惊叹于高阶进化的破坏力。那种不可抵挡的错觉似乎还在眼前，却又在一眨眼间如纸糊的一样被人捅得支离破碎，活生生坠入泥狱。

“我们认识吗？”陆羽压下心中的震撼，出声问道。

来人转身看来，脸上再次挂上笑容，道：“认识！我们曾经很熟。”

这一刻陆羽眼中闪烁着的神采，是小九从未见过的。

来人没等陆羽说话，继续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现在还不是时候。想要知道你要的答案，那就需要你自己一步步去探索，这是很久以前就有的约定。”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陆羽语气平静，但还是能捕捉到其中的急切。

来人微笑着摇了摇头，道：“约定就是约定，不得更改。想要知道答案，先努力到达地阶，到时候我会再出现，指引你走出那第一步。现在的你，连踏出第一步的资格都没有。”

陆羽沉默了。

地阶只是基础？只是能否‘踏出’的底线？他虽不知道成为地阶有多难，但从十几年的进化人类地阶强者的可怜的数量就可见一斑。他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才能晋升到地阶，但绝对不会很快。

陆羽沉默的时候，从来人登场时，就跪在何夫人尸体旁的何天突然站起身来，走到来人面前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请你收我为徒！”

来人看着何天，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要拜师，叹了口气道：“我与你父母有过一面之缘，说起来事情发生到现在这种地步我也有一些责任。但是，我不能收你为徒.....”

何天没有等来人说下去，又是一个响头重重磕在地上，鲜血破皮而出。

来人没有说话，何天便接着磕，一个接着一个。

来人无奈，一团水自手中流出，阻挡住何天还要磕下去的头，道：“因为师傅不在，我不能擅自收你为徒，不过我可以带你回去。我会教你一些自己领悟的东西，在我师傅没承认你之前，我不会教你师门的本事，你也不得以我弟子自居，你可还愿意？”

“我愿意！”

何天固执地又磕了几个头，这才慢慢站起来。

来人微微一笑，看着何云伟几人的尸体，道：“人死如灯灭，不必过分悲伤。你要跟我走，那也就不能在此逗留。你亲人的尸体，我替你处理了如何？”

何天忍住悲戚，咬牙点了点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来人挥挥手，何云伟夫妇和付左的尸体被水包裹，肉身慢慢化为流质融入水中，随后落在地上，渗入土中。

做完这一切，看了眼沉默的陆羽一眼，来人就要带着何天离开。如来时一样出现在空中的波纹再次出现，只待踏入，两人就会消失。

就在此时，陆羽终于开口，沉声道：“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来人哈哈一笑，枪背上肩，道：“东家问花寻酒，我屈膝卑躬打狗。拴绳拉扯，就风饮血撒风骚。龟石打我棍击首，趟龙山时，有鸟有狗。我骑马过河鱼吹江，巢暖冷，看我破了几城……”

于大笑中，带着何天走进波纹之中。

陆羽不知道那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小九也不懂。但从何天消失前震惊的眼神中陆羽猜到这段词代表着一个人，一个也许很多人都知道的大人物

何天当然知道，多少个日夜他也幻想过自己成为这位一样的大人物，他也曾一遍遍念过这段词。也许前面的这几句还不能让人立刻猜到来人的身份，但后面有一句一旦念出来，就没人会不知道此人是谁了。

“......敢提枪骂昆仑，即断头时，喝一口春秋.....”

曾经提着一杆长枪，站在昆仑山下，怒骂人类圣地的还有谁？

唯有他！

枪中帝皇，聂景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