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就给了两万?
两万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当然,对于像潘组长这样级别的官员来说,倒也不算太多。
除了每月固定打到工资卡上的,一年的各式各样的奖金怕也有个二几十万。
这些是合理合法的正当收入,还不算灰色收入。灰色收入就不好统计了,看人看事。
再说,用两万买回一条命,怎么说都是巨划算的。
但问题是,救命的人是我啊!另两个人几乎什么也没做!
这两人一人两万?那么我呢?我这个真正的主角,怕是至少也要给个十万了,甚至几十万?
我美滋滋地等着,盘算着要是有了几十万该怎么花。看来得换一辆好车,然后选几个地方潇洒一圈?
“我记一下你们的名字、电话,还有工作单位。回去之后再作安排。”她说。
怎么?还有其他安排?莫非还要提拔重用?这也太幸福了吧。幸福来得有点突然。
我们知道,她是有这个能量的。这样的事,对于这个级别的干部,还不是一个电话、一条短信,甚至一个眼色就能摆平的小事?
这时我想到了一个成语:鸡犬升天。是的,鸡犬升天。没想到,我夏家祖坟也会有冒青烟的一天。
我心里那个激动啊!
前边两人争先恐后把有关信息说了一遍,她拿小本子认真记了下来。
“我叫……”我开口道,可是没说下文就被打断了。显然,她是把我排除在外了。
“今天的事,我希望你们不要对外说起,严格保密。”她说。
“好的。一定一定。”那两人兴奋得直搓手,争先表态。
女人满意地点点头,说:“下车等一下后边的车吧。”
说着,她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理也不理我。
2.
怎么?
没我的份?
把我当空气?
要不是我,哼!
我心里愤愤不平起来。
难道是她误以为真是那两人救了她?
我左思右想,觉得这种误会的可能性等于零。
又想,莫非是我冒犯了她?她觉得人工呼吸是对她不敬?还让她吃我嚼碎了的东西?
不至于吧!老天,那是在救命啊!
总之,我觉得有些蹊跷。
难道?莫非?还是?
想不明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怎么也说不过去呀?
不不不,肯定不是这样的!
她不是有我的名片吗?过后她肯定联系我的。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给我的绝对会远远超过他们,只是此时不便表示。
这样想着,我心底又升起了希望。
然而,我的希望很快破灭了。
我推开车门,刚迈出一只脚,就看到了一张纸片。
接着车门灯的光亮,我看到了一张纸片。
——我的名片,被像垃圾一样扔在了地上。
3.
无情,太无情。
我俯身拾起了我的名片,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脚印,放回了衬衣口袋。
不能这样绝情吧。这也太羞辱人了!
莫非是我前世跟她有仇?
我后悔了。后悔不该救起这狼心狗肺的恶毒女人!
要不是我的七十二味丸,只怕……
至少也得把买药丸的钱给我吧?
我心里实在憋屈,火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三步冲到了她前边,直截了当地看着说:“七十二味丸一粒,两千三百八十块,请现在还给我。”
她有些惊愕,大约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
“还给我,现在就还给我!”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若无情,我便无义。
她沉默。
“或者你吐出来还给我也行。”我继续看着她的眼睛说。
她还是沉默。
“记住,你欠我的,你欠我一条命。”我狠狠地扔下一句话,转身走开。
跟这样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样的人还配叫做人吗!
良心都被狗给吃了!
我一肚子火!
无处发!
4.
后边的车队终于跟上来了。
首先开过来的是一号车。和我乘坐的车是同款。
后边跟着的是三辆越野车。整个车队共有四辆,加上我所坐的开道车是五辆。
车队靠边停了下来。一号车上跑下来几个人,向那女人快步跑过来。
其中一人向她解释着什么,好像在说路边有一块很大的落石掉了下来,挡住了车队,所以耽搁了领导的时间,恳请领导原谅。
“我没事。很好。你们有人受伤吗?”那女人,姓潘的官员说。
“没有,没有。领导等候多时了吧?”
“正好看一看风景。这月色可真美啊?”潘说。
看起来很轻松,还爽朗地笑了几声。
那笑声在我听起来有些虚伪。
太程序化。
她已经彻底恢复了原形。
一个官员的原形。
一个看起来有些亲切的官员。
不再是我怀里那个昏厥的女人。
不再是我口对口人工呼吸的女人。
不再是像我母亲一样的让我落泪的女人。
她挥一挥手,令道:“走吧,赶路要紧。”
车队再次出发。她没有回到我坐的车上,而是坐回了一号车。
那辆原本就她应该坐的车。
5.
车里的那两个家伙可得意了。
一路胡吹乱侃,得意洋洋。
“兄弟,我俩发了,发了!”
“是啊,太好了!太好了!”
“没有想到,机会就这样来临了!”
……
说得我都听不下去了。
仿佛姓潘的那个女人就是他们给救活过来的。
“感觉人生,已到达了高潮!感觉人生,已到达了巅峰!”那个驾驶员哼起歌儿来了。
他们的说笑,他们的歌声,在我听来是那么刺耳!
我郁闷极了!
这两哥们倒也照顾我的情绪。
“说真的,哥们,这次没你就玩完了。”
“哥们,没想到你挺厉害的。”
“我都吓惨了。”
“都以为game over了。”
“这样吧,这趟结了,回去我请客,钻石会所,随便你点。”
“我看,这四万,我们三人平分吧。”
他们的话让我有些暖心。
我淡淡地道:“不必了,那是给你们的。”
“不行,不行,我们不能贪功。受之有愧啊!”驾驶员说。
“就是,我们啥都帮不上啊。”另一人说。
“算了。你们就好好拿着吧。人家根本就不在意我。”我说。
“是呀。我也觉得奇怪。不该这样啊。”驾驶员说。
“你们之间有过过节吗?”另一人问。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和她之前从未见过面。
“不想了不想了,该咋咋吧。”我说。
是福是祸天注定,躲不过。
我打开车窗,用我沙哑的喉咙吼出一句歌词——
感觉人生,已到达了巅峰!
感觉人生,已到达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