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一只无辜的动物从狮子的利爪下逃脱的时候,狮子便说这动物野蛮谓野蛮,就是敢于反抗强者的控制。这一直是狮子的逻辑。那朗对郦红的“以恩报怨”升起一股无名的膨胀怒火。他企图通过欺骗、恫吓等软硬结合手段以达到**目的,但都失败了失败的人,念头更邪恶,报复性更强。郦红也同样为了捍卫少女的贞洁,宣誓:头可砍,身不可辱。
权力是法宝,有了它,便有了阴谋。
阴霾的天空,酝酿着恶劣的暴风雪。巴特儿在驯马场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那朗眯笑着小眼睛,烟雾从他鼻孔里得意地向外喷散。牧民们好奇而又懒散地依靠在栅栏上,看着郦红嘴里捻着一根小草,象是忧心忡忡,又象是驰骋千里之遥的幸福幻想。
“别害怕,牧马人得有好坐骑。”那朗磕掉烟灰,亲切地对郦红说。他温和关切的话,不知是鼓励还是包藏祸心的讽刺?
“那朗,这马不能给女孩子当坐骑。恐怕草原上最好的骑手也不能驯服这匹野马,骣骑好手腾格尔就是为套它而摔断了腿。”巴特儿终于憋不住了,对那朗说。
“巴特儿老爹,郦红这孩子有骨气,她自己要一匹好马。俗话说,好骏马得有好骑手。再说郦红是你的徒弟,目前场里又无其它坐骑。”
那朗轻轻一拍巴特儿的肩膀,这一邀将绯红了巴特儿的脸;同时,又朝郦红飘过一眼轻蔑的揶揄。
巴特儿急了,对浮起微笑的那朗说:“万万不能让‘无人骑’给姑娘当坐骑。如果真的没有坐骑,我这匹‘乌邪马’给她。”
“不行呀,巴特儿老爹。‘乌邪马’给姑娘骑是不吉利的。”随着那朗的刻薄,引出牧民一阵哄笑。巴特儿气恼地瞪了一眼哄笑不止的牧民。
那朗的傲慢,巴特儿的哀求,牧民幸灾乐祸的期待,激起了郦红好强的心。她觉得胸腔怒火焚烧,何必连累巴特儿,何必让人嘲笑呢!她一时失去了理智,吐掉衔在嘴里的草根人骑”走去。
“郦红!站住!不能骑!”巴特儿起身想拦,但被那朗拉住了,牧民也为之一震。
“无人骑”是一匹野性难驯的烈马,浑身红得象烧红的炭,铜铃般的圆眼,气势凌人;均称的四腿,强劲有力。长期的拴关,使它暴跳如雷,一见生人接近,便气势汹汹,野性大。
郦红刚一接近,就被一声狂怒的嘶叫声吓了一跳。她解开缰绳,战战兢兢,突然纵身一跃,伏在马背上,紧拉缰绳。
“无人骑”猛地竖起前蹄,在空中转了半周,然后用立着的两条后腿一蹬,嗖地冲了出去。郦红只觉得两耳风声呼呼,周围的一切都旋转起来。“无人骑”猛跑一阵,见没有摔下郦红,便猝然刹住,后蹄一扬,把郦红甩下马背。郦红顺势一滚,脸上出现几道紫青的伤痕。
“无人骑”象是懂情似的围着郦红溜达,不时昂起头,朝郦红看看,象是善意的挑衅。郦红忍住痛又一次跃起,刚伏上马背,又被“无人骑”一阵疾跑、急停,忽左忽右,搅得昏头转向,摔下马来。
郦红躺在草地上,大声喘着气,浑身疼痛。这时,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嘲笑声刺激了她,激起了她的勇气。她牙一咬,又一跃,飞上马背。
“贴紧马背!贴紧马背!”巴特儿急得浑身大汗,大声喊道。
郦红又被重重摔下。巴特儿连忙跑上去扶起郦红,只见她的脸上紫一块、青一块,嘴角溢出血,蓬松的头粘满草根,十分狼狈。
郦红昏昏沉沉觉得身上象驮上了一块沉重的铅,头象被无数根针扎着,疼痛难熬。她呻吟着躺在巴特儿的胳膊里,泪水涔涔而下。
牧民们投过嫉妒的目光,讥讽道:“黄毛丫头,也想学骑马!”那朗也凑过脸,郦红立即感到阵阵恶心,他慢条斯理地说:“算了吧,还是骑‘乌鸦马’,要否别当马倌。”
倔强的郦红仿佛看到眼前这张伪装和善的脸突然变成魔鬼狰狞、凶残的脸。她挣扎着推开巴特儿的手,一把抓住正好也象是凑热闹似的“无人骑”,跃上马背,狠蹬一脚。这一脚蹬得马一阵疼痛,长啸一声,箭一般窜出,飞奔起来。
一股从未产生过的奇异力量在郦红身上产生效应,她干脆扔掉缰绳,抓住马鬃毛,双腿紧紧夹住马肚。“无人骑”猝然急停,跷起后蹄,想把郦红甩下。郦红吃过亏,赶忙贴紧马背,双臂抱住马颈,身体跳动一下,稳稳落在马背上。
“无人骑”见摔不下郦红,气急败坏,怒吼一声,不断猛奔,急转,打滚,但都未能摔下摇摇欲坠的郦红。
“无人骑”忽然调转方向朝人群飞奔而来,牧民们赶忙躲开,只见“无人骑”纵身一跃,跳过栅栏,就地一滚,猛一纵,将前蹄竖起,郦红被马打滚悬空了身体,刚想伏平,马又纵身跃起,她顿感不好,心一慌,猛抓住马鬃毛,用力一抓地一声嘶鸣,象一匹温良的母马垂着头直喘气。郦红惊愕地看着手中的两把鬃毛,一阵狂喜,眼一黑,栽下马背。
“无人骑”围着郦红,舔着她的脸颊,刨着前蹄,咴咴地叫个不停。巴特儿连忙扶起郦红,进行抢救。
暴风雪来了,漫天飞舞,不到半个时辰,便覆盖了整个草原。
复仇的胜利,会使人容光焕,欣喜若狂;失败的复仇,会使人垂头丧气,形容枯槁,就象死亡,具有坟墓的泥土味。
那朗沮丧地在房内徘徊沉思,象一只斗败的公鸡。不过,他并不甘心,他把心灵的伤病,化为更邪恶的复仇念头。
郦红活着,那朗就会起鸡皮疙瘩,仿佛身体的每一处都有万口刀在劐。那朗暗暗誓;一定要报此仇!
人与动物之间的感情是无私而牢固的,不会变卦,不会因为某种原因土崩瓦解。郦红忍受着浑身疼痛,梳平“无人骑”杂乱而肮脏的毛,仿佛在另一个感情世界里领略到了温情与安慰。她抚摸着嗷嗷待哺的“无人骑”,把一块巧克力放在手心上。“无人骑”懂得主人的意思,从她手中舔走巧克力,仰着头,含情脉脉的看着郦红,然后舔着她纤细白嫩的手。郦红抱住马头,将脸贴着它,心里感到一阵感慨:人世间有多少奸诈、阴险、贪婪和残忍!野兽杀死猎物,只是为了果腹,吃饱了是不伤害别的动物的。而人类,却自私得无厌,贪得无厌,吃完了肉,把剩下的骨头也敲碎吮了;吃不完就把它冷冻起来,真不愧是在思维指导下干着各种邪恶勾当的高级动物!
苦难接踵而来,人生的不幸遭遇往往是掺杂在众多的灾难中。郦红忍受住了过她体力难以忍受的累活、脏活。她挺下来了,顽强地朝前跋涉。
困难并不怕,但有克服困难的毅力并不等于有战胜精神烦恼的勇气。孤独的凄凉,搅得她心烦意乱。在一种萧瑟的空闲中,她怀着厌恶世界的惆怅,去屠杀飞禽走兽。
镶嵌在绵延千里的小兴安岭黑莽山,山高岭峻,谷壑密布。陡峭的绝壁悬崖间云气久久飘浮弥漫,直到阳光照射过来才会消散。参天的古树盘着野藤,成群的野兽奔放无羁地戏谑在原始森林,又互相残杀。狼群狗都是草原骇人听闻的猛兽。
马无法进入茂密森林,也无法通过沟壑,郦红只好将“无人骑”留在河边,独自一人走进神秘莫测的原始森林。白皑皑的积雪覆盖着森林,耀光刺眼。通往森林深处坑坑洼洼的雪地上,留下一串马蹄形兽印。郦红根据从巴特儿那儿学来的狩猎常识,判断出这是只公鹿的脚印。脚印通往一块巨大的岩石硝壁,两边是参天杉木,下面是深渊。
郦红隐蔽在一棵大树后面,搜索鹿的踪影,终于在一棵大树下的灌木丛中现了鹿。鹿突然四肢一缩,机警的身子窜出灌木丛。就在这时,一声枪响,鹿窝中弹,倒在地上,挣扎一会便断气了。
郦红朝鹿走去,忽然,林中刮过一阵寒人的冷风。郦红意识到不好,连忙装上子弹,闪向一边。随着一声怒吼,一只早就窥视着鹿下手的豹猛地纵身一跳,扑向郦红。郦红眼明手快,扣动了扳机。豹惨叫一声,脑袋开花,倒在地上。
这一惊,吓出郦红一身冷汗。她正想装上子弹,只听身后一声咆哮,一股冷风疾驰而来。郦红连忙一闪,躲在一边。
又一只豹。它扑了个空,又掉转头,纵身一跃,再次扑向郦红。郦红吓得魂不守舍,连忙抡起猎枪向豹砸去。她只觉得眼冒金星,两手麻。枪砸在一块石头上,折为二段。豹窜向一边,喘着气,恶狠狠地盯着郦红。失去武器反而使郦红镇定下来,拼死一搏的念头强烈地控制着她。她一边躲闪着绕树一棵棵后退,一边拔出短剑。豹突然臀部一弓,倏地窜腾起,扑向郦红。郦红机灵一闪,将短剑对准它的咽喉刺去。短剑刺偏了,戳在前腿上。豹不顾疼痛,回头一舔,将郦红的上衣舔去一大片。郦红感到一阵尖厉的疼痛,但她不顾一切,往后闪退着。
“完了!”郦红扭头一看,身后是百丈悬崖。就在她绝望的一刹那,豹猛地扑向郦红。郦红出一声惨叫,眼一黑,抓住豹的前爪,摔下悬崖。
在一阵怪痒的模模糊糊的昏迷中,郦红醒了。她现自己躺在一棵伞形的大树上,树枝托住她的身体,救了她的命。她揉揉沉重的眼皮,感到浑身疼痛。
我的力气呢?我的手怎么啦?难道我将死去郦红在一阵求生的**中想起了保尔·柯察金、《生命之爱》,还奇怪地出现了她被侮辱的场面。她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往下爬。她觉得再也没有力气了,手一松,摔下树。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吓了一跳,豹躺在她身边。她一惊跳起,顺手抓起一块石头正想砸,一瞧,豹已脑浆迸裂,摔死在一块石头上。她眼一黑,又摔倒了。
郦红见两个呲牙咧嘴的小鬼带着锁链来套她的脖子。她大呼一声,又从昏迷中醒来,挣扎着站起。可她的双腿象脱了节似的,怎么也支撑不住身体。郦红知道双腿不管用了。在一阵迷糊的昏厥中,她开始以生命的毅力咬紧牙关一步步挪动身体,血从她划破的伤口中流出,雪地上留下一滴滴斑斑驳驳的血迹。荆棘勾破了她的衣服,象碎布似的一块块。
时间流得那么快,可她挪动的身体却还停留在熟悉的雪地上。郦红再次从昏迷中醒来,忍受住巨大的疼痛,以顽强的毅力向前爬。
《生命之爱》的动人描写,又梦幻似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毅力、信心、求生的**。但不幸得是,她刚用膝盖支撑起身体没移动几步又摔倒了,无力地伏在冰凉的雪地上。
死神开始象钻子似地潜入她身躯,与她求生的力量相抗衡。她决不愿意让自己的意志一松,伏在高坡上永眠。
生命是珍爱的,在人活着时可能并不珍惜;可在生命垂危时,却会体验到生命的珍爱,生命的意义。戒指,象一道金光灿烂的墙,隔挡着死神的冲击。
到哪儿去了前面……”她又往前爬了。饥饿也开始在她精疲力竭中折磨她,想征服她生命的热量。
微弱的脉搏无力地跳动着,消耗了她最后的一点力量。她终于在不愿死的顽强拼搏中,瘫倒在高坡上,再也无力挪动身体了。
当她被一阵凄厉的寒风吹醒时,影影绰绰的森林已被笼罩在黑幕中。雪光在夜色的反射下,一闪一隐,象鬼火似的。
她睁开由于饥饿而金星四溅的眼睛,往下一瞧,翻身滚下高坡。
彻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渗入她的骨髓,象无数枚针在扎她的每一根神经,又变为章鱼的吸盘,吮吸她的全身。在一阵咴咴的嘶叫声中,她的脸感到阵阵奇痒。
她极力想摆脱昏睡不醒的状况,可眼皮重得象结上一层硬茧,怎么也睁不开。奇痒又在她的眼睑上搔动,她终于睁开了眼睛,迷惘地看着朦胧的世界。
一条冻结的小河,象一条白色的彩带逶迤地伸进森林。夜色更阴沉了,除了灰白蒙蒙的夜空,什么都迷糊不清了。
“无人骑”舔着她的脸,“咴咴”地叫个不停,见主人醒来,便四蹄蜷伏,卧在她身边。
希望,生命的希望,郦红用尽了生命最后的一滴力量伏在马背上。
郦红以生命之爱,与死神作了一天的殊死搏斗,终于回到了生命的起跑线。牧民豪爽的性格信服于勇敢。他们曾一时在蒙受那朗欺骗的挑唆下歧视过郦红的心里又升起由衷的钦佩,用最优美、最动听、最华丽的词藻歌唱赞美她。
那朗象热锅上的蚂蚁,对郦红重新升起的威信感到惶恐不安。他担心自己的努力会功亏一篑,遭到惨败。在一阵火焰似的复仇怒火的推动下,那朗凝视着白茫茫的蜈蚣岭,他的耳边仿佛响起饥饿狼群觅食的嗥叫。一个可怕阴险毒辣的阴谋滋生了。
郦红狐疑满腹:“现在有草籽种卖吗?害我?”她迷惑不解地骑上马,背上一支十二半自动步枪,再带上一个弹匣。她不敢推辞,尽管预感到凶多吉少,可她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只有“无人骑”才能从旗里一天赶回。
旗里,市场冷落,郦红走遍城也没有找到草籽种。
太阳西沉了,从大山后背折射出来的夕阳,斜斜地射过来几道金光,把郦红那清秀端庄的脸庞和那坚强中透着天真的笑容照得十分动人。
随后,朦胧的雾霭遮盖了晚霞的余辉。一丝阴影使郦红沮丧地掉转马头,加鞭奔驰,进入蜈蚣岭幽深的峡谷。
她感到胆寒,不祥的征兆在她的脑海闪动。突然,她现两旁松树林里有无数鬼火在闪烁。
郦红勒住马,“无人骑”嘶鸣一声,引出潜伏在松林中的狼群蜂拥扑来。郦红举枪射击,打死跑在最前头的一只母狼。枪声只吓住了狼群停止攻击一瞬间,又嗥叫着,成群扑来。郦红连续射击,又打死前面的几只。连续的恐怖枪声,吓住了狼群,暂时停止了攻击,互相对峙着。
郦红清楚,狼群凶残狡猾,冰天雪地中绝不放过猎物。此时狼群分成三股,二股消失在松林两旁,正面这股则虎视眈眈。郦红意识到不妙,正面的狼太多冲不过去。她决定绕走另一条小道,尽管这条小道狭隘蜿蜒,只有二马并驱之宽,但狙击狼群倒是好地形。
郦红刚掉转马头冲进峡谷小道,两股从松林包抄过来的狼群,汇合正面的狼群呼啸追来。狭窄的小道形成射击的有利条件。郦红尽量少枪,只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举枪打死直扑马身的狼。“无人骑”本来可以摆脱狼群,但无奈奔波了一天,疲乏不堪,加上道路狭窄。
郦红换下弹匣,数着最后的几颗子弹。饿疯的狼群并不在乎同伴的倒下,狂地追赶。郦红射出最后一颗子弹,狼群嗥叫一声,停了下来。
小径更狭窄了,经过这段高高低低的荒地便是峡谷的出口。郦红猛抽一鞭,马意识到主人的怒,长嘶一声,象离弦之箭冲向出口。突然“扑腾”一声,郦红连人带马跌进捕熊的陷阱。
狼群围着陷阱急得大声嗥叫。郦红挣扎着从马身下抽出右腿,用刺刀猛戳袭击的狼。狼越围越多,郦红危在旦夕。就在这时,枪声大作,巴特儿领牧民举枪对空射击,狼群纷纷逃窜。
当巴特儿现郦红不在时,忙问别人,听说她去旗里,连忙叫集一班青年猎人赶来寻找。他从峡谷里听出狼群的嗥叫,便率领猎人朝小道奔来,正巧碰上郦红遇难。
猎人把郦红拉上,接着一齐动手拉上已死的“无人骑”。
“该死的!谁把陷阱设在这儿!”巴特儿愤愤地骂道。
郦红一见马死了,扑上身抱住马头,号啕大哭。巴特儿想拉开郦红,可怎么也拉不开她紧抱马头的手。
撕裂人心的哭喊,浑身抽噎的颤抖,撕碎了猎人们的心,连一辈子没有流过泪的巴特儿也禁不住滚下两滴眼泪。
厄运的灾难又一次降临在郦红的身上,她被那朗定为“私自动用民兵枪枝打猎,故意摔死‘无人骑’复仇罪!”
信口雌黄的诽谤使郦红有口难辩,有冤难申。明明是那朗叫她去买草籽种,却说她擅自打猎。她奋力争辩,但那朗否认他叫她去旗里,现在他根本不可能叫她去买草籽种,只有傻瓜才会这样做。
巴特儿似信非信,他见郦红眼汪汪的委屈相,相信她的话是对的;可当想到她的确有擅自打猎的行为时,又犹豫不决,但他否认害死马是故意的。
谎言更能使人相信。坦荡豪放却头脑单纯的牧民听说郦红故意摔死“无人骑”,便愤慨至极,严声呵斥:“你为什么害死集体的马?”耿直的心是不知道什么叫阴谋欺诈的。
那朗指令郦红作全面检查认罪,坦白破坏的用心,承认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郦红拒绝了,她说这是诬害好人!
在阶级斗争的漩涡里,典型便是彻底的灾难。她强硬的分辩,惹恼了攀龙附凤的小丑,也惹恼了官官相护的公社干部,她被定为阶级敌人,接受检查、审讯、批斗。
“卑鄙!你们这些草原恶狼!”郦红愤愤撕掉白纸,扑向窗口,大声斥骂。
“如果你这样态度恶劣,不承认罪行,那马钱你赔来!”那朗站在窗外,对鱼游釜中的郦红呲牙一笑,露出满面的贪婪、凶残和**。
“我去拿!你放我出来!你们这群恶狼!”郦红愤怒地大喊道。那朗又是咧嘴一笑,打开“禁闭室”。郦红将父母留给她的一千元钱往那朗面前一摔,盯着他从地上捡起一张张钞票,最后似乎用卑鄙者获得肮脏胜利的一笑,离开了“禁闭室”。
从此,郦红缄默不言,对于侮辱人格的审问她拒绝回答。那朗试图把郦红关在这间潮湿、恶臭熏天的破屋里折磨来使她屈服,承认复仇的狼子野心,承认诬蔑他的罪行,或者顺从他。
郦红无力抵抗精神上的折磨,无力承受被诬陷的痛苦,逃回s市。
一种不祥的第六感觉在郦红一走进院子就立即象蜥蜴爬过一样在她的心田留下一条冷嗖嗖的粘液。她推开房门,惊住了:房内被翻得乱七八糟。
“奶妈!奶妈!”郦红一边恐慌地叫喊,一边穿过客厅、卧室,不见奶妈。她奔下楼梯,穿过厨房,走进一间卧室。奶妈躺在地上,虚弱地挣扎着想爬出门槛,但力不从心。显然,刚才她在听到郦红的呼唤时想竭力回答,但无奈喉咙不出适量的声音,于是她拼足最后一点余力滚下床,想爬出房门迎接郦红。她想不到自己刚托人向内蒙拍出电报郦红就赶回来了。
“奶妈!”郦红连忙扶起奶妈,把她瘦得皮包骨头的身子抱上床。奶妈布满衰老皱纹的脸,不规则地痉挛着,面色惨白,已奄奄一息。
“孩子妈一阵临死前的虚弱咳嗽,“你终于来啦,快把你妈的照片拿来,”她伸出干瘪的手,接过郦红从床头柜上拿过的照相夹,但手颤抖得厉害,拿不住照相夹。郦红帮奶妈拿住。“孩子,我到你家几十年,你妈待我比亲姐妹还好……”她又是一阵咳嗽哮喘,待平缓了一些,又继续往下说:“孩子,你知道什么叫卑鄙无耻的人吗?这就是没有良心的人……我不行了,你千万别学你爹妈的耿直,托人找找关系操——家……”
“奶妈!奶妈!”郦红扑向奶妈。奶妈已带着没有嘱咐完心愿的遗恨闭上了眼睛。
这位百病交集的善良老人为了阻止抄家的人,挨了一脚,含恨去世。
郦红点上二支蜡烛放在奶妈脚下,以祭亡灵。郦红默默望着奶妈干瘪哺育她成长的身体,没有眼泪,没有悲伤,只有痛恨——痛恨人生!痛恨世间的一切邪恶!
没有金钱与权力,凭着你悲惨的遭遇就能博得别人的怜悯、帮助吗有代价的交易决不做!郦红望天嗟叹:一个少女有多少力量能够挽回自己的命运?除非她出卖灵魂或**。
靠什么生活?施舍?别人的同情?偷合荀容红忍受不了别人的同情,同情使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挫伤。愤恨之下,她咒骂那些老爷、寄生虫,回到凶多吉少的草原。
无论是牧民还是知青,都把她当作猎色的对象。法律好象保护了他们,使他们胆大包天,为所欲为。他们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肆无忌惮地当面调戏,并进行跃跃欲试的兽性恫吓。
**之徒的垂涎,作恶剧的干活使郦红拒绝了做工。她还不得不为了提防兽性作的地坯的袭击,随身携带短剑。
不劳者不得食,这是社会主义分配原则。那朗拒绝供应郦红口粮。
靠朋友救济?靠一些感动的牧民救济?这都不是根本的办法。她要上告,要揭露基层干部的腐化堕落,要揭露土政策的泛滥。
大门向谁开?
“本地解决。”上一级都这么说。他们认为不能躐级上告,这些告朔饩羊的官僚只会欺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