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四,萧宇亲率义勇营残存战力五百余步军赶至,陈庆之出营相迎。虽然他是一军主将,但萧宇作为郡王,使持节代表着皇帝出巡,还有散骑常侍、云骑将军、参知政事等官衔在身,按礼节也应该执下级之礼相迎。
萧宇则是感叹终于有幸与陈庆之相见,热情地坚持要他并肩步入营帐,鱼草狂等部将也随之入账。萧宇坚持让陈庆之坐了主位,一阵推让后,众人落座,萧宇先是关心陈庆之一路西来的情况,随后又问起昨日战况。在萧宇问及何以不入城中补给时,一旁的鱼草狂则忍不住将定远守兵拒绝开城之事详细说来。萧宇闻言大怒,当即要入城讨个说法,他就不信以他的身份,定远还敢拒之门外!
“末将感念殿下关爱,但我等无令入城,确是不太妥当,是否待昌帅大军抵达,再作打算?”
“本王也并非一定要入城,只是军情紧急,若被魏军回过气在调集兵马卷土重来,在定远城外无险可守,粮草也紧缺,我军将陷入被动。敢问陈将军可有良策?”
陈庆之暗自一笑,这年轻的襄阳王莫不是要考究自己不成?笑道:“末将军中向来自备五日粮草,眼下还能支撑两三日,待昌帅大军一至,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萧宇点点头:“既然陈将军已有定案,本王也不胡乱指手画脚了哈哈。”
陈庆之拱手一礼:“殿下谬赞了,平安寨一战,末将都未能帮上什么忙,倒是见识了殿下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英姿,实在令末将拜服。”
“哈哈,陈将军也来吹捧,以我对将军的了解,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我与将军相识时日虽短,但总觉志气相投,待此战过后,我们要好好痛饮一番才是。”
陈庆之拱手:“殿下客气了,末将军旅出身,岂敢与殿下同席同饮?”
“休说此等客气话,否则便是看不起我了。”萧宇佯作不悦,陈庆之也只好应承下来,“那末将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待昌帅旗开得胜,末将定必敬陪末席,讨一杯庆功酒喝。”
陈庆之、萧宇等在定远城外等了一日一夜,次日一早,萧宇便和陈庆之商议,准备由他先带人入城,与崔守阳交涉。忽然接报说前去报信的斥候遇上了昌义之派来的信使,连忙在中军大帐接见传令兵。
传令兵参见了萧宇、陈庆之等人,将昌义之大军的情况一一道来:“三日前,昌帅率军已至安州以西二十余里,不料却接到了曲阳县的军情急报,魏军都督东讨诸军事的镇东将军、梁郡公萧宝寅,命麾下轻车将军刘智文、虎威将军刘延宗从蕲县夜渡淮河,突袭曲阳,烧毁严明所部定远军营寨,又攻破三座堡垒,严明不敌,率部弃侧翼营寨撤走,导致曲阳军大败,镇守曲阳的直阁将军王升明被魏军斩杀,曲阳陷落。昌帅已经率大军火速北上增援,暂时无法顾及定远这边了。”
陈庆之等面面相觑,都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想来是萧宝寅与杨大眼早有默契,配合他出兵淮南,意图一举夺下徐州。萧宇不禁狠狠的骂道:“又是这个混账严明,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陈庆之连忙问:“那昌帅是否还有其他部署?我部下一步如何动作?”
“昌帅已命虎啸军步营一千士卒持令箭赶来,归入将军麾下,令箭一到,则以将军为西线主将,请襄阳王殿下代为监军一职,并责令定远郡境内兵力皆由将军节制。请将军配合北线战事,诸事可酌情自行决断。”
众人一听,知道昌义之是要将整个西线近四千人的兵力交由陈庆之统一指挥。只要持昌义之令箭,则有权节制定远郡兵马。何况昌义之怕他压制不住地方人马,还给他调拨了一千虎啸军精兵,可谓用心良苦。只是由萧宇代监军一职,似乎有些不妥。毕竟萧宇作为郡王,虽有将军封号,但毕竟只是虚衔,而且未经过皇上首肯,由皇亲出任监军一职似乎有些冒险,一不小心便会被人扣上图谋不轨之名。
想及此处,众将都望向萧宇。萧宇只是淡淡一笑:“既然昌帅有此提议,必有他的考虑,本王自当担起此重任。大敌当前,诸位更休要计较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何况本朝也不是没有皇亲领军的先例。待战后本王自会向皇上请罪。”
陈庆之在心底暗赞一声,对萧宇不禁又看高了几分。陈庆之让兵士下去休息,连忙与诸将商讨下一步的部署。
“按脚程算,虎啸军步营还有一天才能到达,是不是待陈将军取得令箭,再责令崔守阳开城?”鱼草狂率先问道。
陈庆之摇摇头:“军情十万火急,我等今日便要拿下定远,抓紧补给休整,以应对不测。”
萧宇望了陈庆之一眼:“陈将军所言正合我心,立即将北线战况通告定远,责令其开城,如有不遵,当按军法处置。诸位要谨记,魏军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好,实在不行,就将定远夺下!”陈庆之也是决断之人,当下便下令全军开拔,进逼定远。
定远城上,崔守阳已经能下地了,听着陈庆之派人在城下射上来的军情抄报,有些惊疑不定。“尔等勿要妖言惑众,我定远精锐怎么会兵败曲阳,严太守绝不是那样的人!”
陈庆之傲然道:“你若不信,尽管可以听听你手下带回的密报!”陈庆之挥挥手,兵卒带上两个人,正是崔守阳派去联络严明的探子,今日准备潜入城中报信,不料被巡逻的虎啸骑斥候擒获。
“崔大人!太守大人他已撤出曲阳了,六千定远军只剩下了不到四千人了!”
这两名心腹都是他嫡系,崔守阳深知两人绝不可能被陈庆之收买,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你们说的都是实话!?”
“千真万确啊大人……”两人被放开,跌跌撞撞地往城门奔来。
崔守阳心里纠结,若是严明回不来,这定远城岂不是要拱手让与陈庆之?如果严明被问罪了,定远城还掌握在自己手中,想必将来还能有所依仗,甚至往上走一步。打定主意后,崔守阳再也不听什么军情,大喝:“你们已背叛定远军,无需多言,全军听令,接近城门者,就地射杀!”
城上守军得令,箭弩齐发,将一脸惊愕的两名密探射成刺猬。
陈庆之也没想到崔守阳竟敢顽抗到底,扬声道:“我乃昌帅指定的西线主将,定远郡皆需听我号令,令箭已由虎啸步营带来此途中,崔守阳,你竟敢抗命不遵?”
崔守阳哈哈一笑:“陈将军,口说无凭,崔某到现在都没见到什么令箭、虎符,岂能信你一面之词?何况,严太守一日未被皇上去职,他一日都是定远太守,崔某只会将严太守的命令执行到底。”
“你!”陈庆之如此好的涵养也被气得面目抽搐。萧宇轻拍他肩膀,催马上前:“崔大人,敌踪未明,随时会卷土重来,莫非本王要入定远郡城避难,你也拒不开门吗?”
崔守阳微微躬身一礼:“殿下,战时为防敌军渗透,郡城之门是绝不能随便开的,请恕卑职无法开城,还请殿下移驾别的州县。
“哈哈哈,好!”萧宇大笑,“好一个为防敌军渗透!鱼草狂、吕步!”
“末将(卑职)在!”鱼草狂、吕步两人出列领命。
“限你们一个时辰之内,夺下定远城门,逾期军法处置!”
“领命!”鱼草狂、吕步两人迈步便冲,转眼已冲进城头射程范围。
“殿下,是否太过冒险了?”陈庆之不禁有些忧心。
“无妨,他两人修为不错,应无问题。”
陈庆之见萧宇十分淡定,不便再劝,只下令全军准备冲锋,便向城墙望去。
崔守阳没想到萧宇竟敢派两人前来夺城,连忙下令放箭:“襄阳王殿下,你派人攻我军城池,不怕落下攻击友军的罪名吗?”
看着鱼、吕两人在箭雨中穿梭而行,就要攀上城墙,萧宇微微一笑:“彼此彼此,崔大人也不担心会犯下构陷皇亲之罪啊。”
崔守阳见两人身影奔至城墙脚下,居然沿着墙壁踏步腾空攀来。急道:“快将他二人打下去!”
城头守兵见来袭者武艺修为极高,而且皆身穿着五品官袍,哪个敢攻击朝廷命官?只有几个崔守阳嫡系的卫兵夺过守城用的檑木、滚石,一股脑往两人攀上来的方向掷下!
鱼草狂、吕步暗运真气,躲过城上器械的袭击,同时掠上了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