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百华宴
作者:慢懒      更新:2019-08-27 10:05      字数:37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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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帝都突发病疫,发病之人丧失理智见到活物就咬,城西三起,城东五起,人财皆有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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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的大殿上,玄王用手指抵住太阳穴,心中烦得很。

下面几个人吵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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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的人吵着说要拨款修理被破坏的涪陵楼和街道。财务部立马反对,吃一堆国库吃不消的鬼话,非要涪陵楼主自己搞。兵部稍微靠谱些,要求去城外勘察,而四朝局又报其他地区无此病例,结果这两边因为开不开城门收不收外民吵个不休。

一大锅子人搅和在一起,什么都没有搅和出来。礼部又提三皇子的接尘宴和白华宴,非得往油锅里加火,炸的霹雳啪啦。

“吵够了没?”玄王的声音有传音阵的加持从大殿头传入尾,“你们能吵出什么?”

四下猛的安静了。过了一会儿,礼部陈士郎站出来,道:“陛下,臣斗胆一言。”

“说。”玄王散漫的说,“说的不好,就回家放牛去吧。”

下面有人替他捏把汗。

陈士郎拱手道:“这病疫来的突然,不排除有人故意为之,兵部工部以及勘察司都得细细查后,才能方便王上下决定。”

“嗯。”

“至于被破坏的街道和涪陵楼,应当派人维修,病疫之事闹得人心惶惶,现在得安稳民心。”陈士郎接着说,“只有安定了民心,三皇子的接尘宴和白华宴才能好好举办。”

陈士郎话一说完,财部的徐士郎就一脚急急的踏前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近些年南下水灾频频,北宁地区遭虫灾,北疆南疆战乱刚平,国库不济,此时更应该修养一番不可大布宴席。王上三思啊!”

王上还没三思完,兵部梅将军又是一个上前,声音大的不需要法阵加持就从头穿到尾:“你这何意!三皇子当年请兵北上,六年未归,如今凯旋归来是我们大玄国的福气,怎么能连个接尘宴都摆不起,你这叫在在战场上厮杀的士兵和北疆百姓心寒,陷王上于不义!”

“你!”徐士郎顿时被梅将军一番搅屎棍气的说不出话。

梅将军自己还气呼呼的,愤愤不平,说:“我们大玄国难道一个接风洗尘的宴席和祈福国泰民安的白华宴都办不了?你叫周围的小国怎么看?啊!”

已到不惑之年的徐士郎差点就这么给气过去了。

“吵半天还是吵。”王上听了半天耳朵都起茧了,耐心被磨光了,“国师,你可有话要说。”

大玄国朝服多为靛青色和深紫色,国师一身红褐色不疾不徐的上前,恭恭敬敬道:“王上,三位大人都有理。白华宴和接尘宴都要办,但考虑国库问题,不如我们将在接尘宴摆进白华宴。这次白华宴对上了武师大赛,到时候人员散杂,帝都戒备要加强。臣认为,可以将白华宴布在宁王府。”

“哦,怎么说?”

“宁王府西院四季景色不同,美妙至极。又因夏景被人例入奇景,白华宴六月初办,想必那时宁王府一定是一片奇景吧?”

宁宵帆回道:“确实是如此。”

国师继续说:“王上,宁王府西院连着西郊,场地够大,装饰上也无需再花费太多财力,宁王在兵中多年,必定会加强守卫,在王府办宴安全些。”

此话一出,底下人不少都连连称“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宁王府西院是真好啊”“这下白华宴有的看了”。

王上看向宁宵帆:“宁王怎么看?”

“这……”宁宵帆说,“王上,臣不过一月便要会南疆,恐怕……”

王上打断了他的话,说:“南疆已平,有蒋家那小子在,你就不必回去了。番薯使臣大概也就是五月底到,西院闭园多年,也该让人见识见识了。白华宴和接尘宴就在你府上办吧。”

“是……”

“国师,你继续说。”王上往座上一靠。

“是。”国师说,“城中病疫之事来的诡异,必须提防,臣且自愿向王上举荐贤能,为您分忧。护卫兵统领韩谦此次在镇压暴乱时冷静果断,行事快,处理妥当,依臣看,韩将军之风采不下于韩老当年。”

“可是韩老次子韩谦。”王上问。

“正是此人。”

王上往下一扫,底下青色紫色各一片,都低着头,他淡淡的说:“韩谦可在?”

从人堆后走出来一人,道:“臣在!”

王上细细看了看,此人皮貌如玉,身量高,一副翩翩公子家儿郎的样子,举手投足却又有飒爽英姿。他点了点头说:“不错,是有点韩老当年的风采。既然国师举荐了你,想必不差。你就负责调查这帝都病疫一事,勘察司协助。”

韩谦跪下说:“臣领命,臣定不负王上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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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结束,宁宵帆应付了两三个官员,寒暄了好一会,不是祝新婚便是说白华宴,要不就是夸赞一番西园奇景。

他走过长道,地上铺的是极华奢的望精石,人走在上面如腾云驾雾,气海平定。

陈士郎站在前头,看着地上的石头。

他走上前,恭敬道:“师傅。”

陈士郎抬头看着宁宵帆,他见到当年的学子倏然成了镇守一方的将军,心中忽然感慨。

他说:“八年过去,已然不同了。”

宁宵帆没有立刻答话。

陈士郎继续说着:“将军大婚,我做长辈本该去的……”

“师傅家中有事,不必勉强。”

闻言陈士郎突然一笑:“还好没去啊,听讲都闹腾的。看着你长大的,却从来不知道你喜男子啊。”

宁宵帆也是一笑,说:“师傅见笑了。”

“这倒没有,你如今也成家了,不管是男是女,有人陪总比没有好。”,陈士郎感叹道,“你父亲当年一书不亚于托孤,头条事就是你的终身大事。”

说到父亲,宁宵帆沉默了。

“你到是没有回来一次,他不该写信给我的,应该给你才对。”陈士郎说着就说不下去了,那些过往的点点滴滴如今想来还是清晰入骨。

他又笑说:“你小子,比你父亲有胆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宁宵帆说:“不负家父所期便是。”

“不负,不负。”陈士郎摆手说到,边走边说:“白华宴一事也是,其实王上说的没错,西院闭园多年,是该让人好好瞧瞧了,我给你小子白当了八年守院子的,总算可以撂担子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潇潇洒洒,处之事外。八年春秋冬夏,一挥疾过,不留烟影。

两人一句搭一句的走出宫门,聊的都是往事。最后宫门口道了别,分开了。

走出来高墙一瞬间他恍惚间有了天地开阔的感觉,但他立马又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听到吵哄哄的吆喝声,守宫门的两个小兵都瘦的贼眉鼠眼。

他十六岁便离开地都,在关外一待便是八年,这期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当时南疆发祸三年,他在黄沙漫漫的荒原,度过了人生中最为血腥的一段日子,没有家属,没有归雁,也没有人可以让他归心似箭。

一朝春花二朝秋雨,如今回到故里,却涨满了陌生与酸涩。

帝都的地理位置偏北,可这天总开朗不起来,倒是南疆边外的天总是清朗无云一派好景。他想,北疆也该是如此吧。

“百华宴……”轻轻吸了一口长气,他喃喃自语,“百华宴啊。”

末了,浅笑一声。

玄国自建立以来,每三年会在六月初办一场百花繁盛的宴席。上到王朝官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每年六月一,又称之为白华节。取百世长存,子孙辈辈,生生不息,国泰民安之意。寓意虽好,如今也抵不过事实。六年前一场战火乱世早乱了世局,纸终究是纸,档不过洪水猛虎。

他上了候在那的马车,并没有注意到老二发抽的嘴角。等他掀开了车帘,愣了一秒,然后又平静的坐了进去。

此时有一人一猫端坐在他的马车里。

郁桑饱含歉意地说:“对不起,这……亲亲总是喜欢赖在你的马车上不走,我拉不住她,她咬着我也不让我下车……”

他看着这一人一猫,目光落到了这只三色猫身上。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老二口中的宝中之宝,就觉得奇葩的紧。

三色猫平日不常见,但通常黑是市场都有卖。人们喜欢这个品种的猫,这猫属灵物,吃平常食物也食一些生冷的鬼魂,。平常习阴魂之法或习魂魄术之人,只要不穷就买得起,用来打坐入定时护法最好用。

郁桑这只已经长熟了,有一米长,一点也没有什么娇气的模样。郁桑坐在位置上,这只猫的后半身子搭在她的腿上,前半生非常舒适柔软的躺在地上,因为郁桑的按摩儿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声,尾巴摇来摇去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宁宵帆认为这句话用在这一人一猫上实在是太贴切不过了。

他“嗯”了句,就闭目不再说话了。

自从前些天闹着要合离的郁桑得到了一份类似于合同的纸。她就不再活得如猪一样,她每天打理花草,捡小动物回家养。青蛙呀,小狗啊,蜗牛啊,一概不拒,先斩后奏,放在西院里当宝贝一样供着。前几天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个三色猫,这猫性子傲,东西不好,不够柔软,她不用,一日三餐睡觉,爬树还非得让人伺候。睡觉,她哄。爬树,她就把猫抱到树上。吃饭,她就一勺一勺喂。

所以老二就说,西院那几个宝贝当中,这三色猫显而易见是宝中之宝。

对于这些宁宵帆并没有过问太多,反而郁桑忧心重重的跑来解释。

她大概就是说什么这么做和苏凤英的记忆有关之类,不过宁宵帆并没有仔细听她讲。

最后也许是郁桑可怜巴巴又紧张的样子,拂了他不知哪里搭错的筋。

他十分不耐烦的对她说:“以后这种事情不必过来恬噪人。”

于是郁桑十分干脆地回去了,看得出,还挺开心的。他则是在东院自己生着闷气。

气着气着自己都不知道在气什么。

是气她把西院弄得鸡犬不宁,气她不知好歹,气她不守礼仪,不讲规矩?是气她一口一句个合离?还是气她避他如毒蝎猛虎?

他弄不明白,这样子被嫌弃,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他不是什么人肚子里的蛔虫,也没有什么读心术,二十几年看人的经验,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索性也就不纠结这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