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贺薇的采访
作者:熊孩子爸      更新:2019-08-28 06:12      字数:3198

贺牛此时有点意外,他当时并没对“春蕾”做过多的解释。

“那您的意思是说您是拓荒者,那么您认为先前为何没有人来做这项工作呢?这片荒地又是怎样形成的呢?您是不是觉得先前政府工作有疏漏的地方呢?”贺薇认真地看着贾总。

“这个,时代有他自己的局限性——”贾兄贾总裁说了半句话便接不下去,只好把眼睛看向贺牛。

贺牛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贺薇,没想到这个有些大小姐脾气的女孩还能想出如此尖锐的问题来。

他清了清嗓子,想了想,然后说:“首先纠正下贺记者表述不当的地方,首先我同意贾总说的时代有其自己的局限性。但我们并不认为这是荒地,这只是时代大潮下必然形成的社会现象,这是人力开始自由流动的表现,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社会进步的象征。”

“社会进步的象征?你的意思是说为了时代的进步,这些孩子就该牺牲在父母身边享受亲情的权力?”贺薇插话道。

贺牛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对着话筒说道:“不,你误解了。我是说这种现象是国家为了统筹全局,不得不做出来的无奈选择。”贺牛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无力,他曾经经历过那种望眼欲穿的期待。

“那请你解释下必然性吧,谢谢。”贺薇稍稍地皱起了眉头。

这次贺牛不再惊讶了。他觉得此前对于富家子弟的认识确实是有些偏颇。

“改革开放后,东西部地区分成两步棋来下,东部优先发展,西部待发展。那么优先发展的地区必然导致西部的人力物力资源朝东部倾斜。东部优先发展是党做出的一个正确决策。”贺牛认真地回答道。

“贺助理,我是不是可以叫您贺总理了?”贺薇更多的眉头皱了起来。

“呵呵。谢谢鼓励,一个只想当将军的士兵并不是什么好士兵,一个不想当总理的公民也不是特别合格的好公民。”贺牛淡淡地笑了一下,继续说:“一个后发展国家要想快速致富,只能向发达国家开放市场,承接产业转移。而发达国家多集中在西欧北美,和我国跨海相望,因此开放东部沿海地区,让东部沿海地区优先发展是带动全面发展的正确举措。”

“是的,老头子也经常这样说。”贾总插嘴说道。

贺牛稍微停了下,接着说:“在这个背景下,大量西部民工涌向东部,这是时代的必然要求。而大量西部民工涌入东部后,所造成的孩子不能在父母所在地接受教育的现象是时代的阵痛。这阵痛既和民工工作的高流动性有关,也和国家产业的迅速发展,当然还和国家产业的不成熟度有关,更和西部民工自身劳动技能缺失有关。”

“所以这个问题的产生是复杂的,既有时代的原因,也有现实的原因。我们如果把这一问题全部都归结到政府职能的缺失上,是不太负责任的一种想法。”贺薇眉头都快攒在一起了,接口把贺牛的话顺了下来。

“是的,贺记者。”贺牛还是淡淡地说。

“据我所知,贺助理好像本身也是一个民工的后代。”贺薇调转了话题。

“贺记者,这和这次采访好像没有什么直接关系。”贺牛回避了这个话题。

“贺助理,我希望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谢谢。”贺薇并没退缩。

“是的,我是一个民工的后代。”贺牛的语气忽然沉重了起来。

“那你能不能从民工后代的角度来谈谈‘春蕾’活动吗?”贺薇认真地看着贺牛。

“我只知道民工也是中国公民。”贺牛想了想说。

“你的意思是说民工现在是被歧视的群体?”贺薇紧盯着贺牛。

“歧视?”贺牛不由地想到了那两个小小的骨灰盒,有些悲哀地反问着。

“难道你就不知道沪市这几年爆发性增长的小偷和乞丐么?难道没有影响市容么?”贺薇看着贺牛,语气平淡地说。

“爆发性增长?水费自家不用交钱,我们每月却要收一两块钱是不是爆发性增长?房租三四百一下涨到一千多叫不叫爆发性增长?房东们怎么不抱怨抱怨呢?”贺牛生气了,连续反问了两句。

贺薇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贺牛。

贾兄也没说话,靠在办公椅上。

“难道小偷和乞丐都是民工?难道小偷和乞丐在先前便没有?我怎么听说先前这里也曾黑帮盛行,混混遍地。”贺牛继续说道。

“贺助理您言下之意也是承认民工遭受了不公的待遇?然后导致了民工的孩子在沪市不能接受教育?”贺薇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后接着说。

贺牛平缓了一下情绪,然后说:“不,我承认确实是有部分民工为了生计不得不走上偷盗和乞讨的道路,甚至有些还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但这只是个例。有句古话叫‘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我觉得不妨送给那些戴着有色眼镜的人。”贺牛此时已经意识到贺薇所说的这些话并非是她所想的,她更多的是在把自己的思维诱导向她想要的方向,但贺牛还是不太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么说,你认为环境是诱发犯罪的原因?在先前的乡村里他们是朴素的,到了都市他们就禁受不住声色犬马的诱惑,堕落了?”贺薇继续追问着,脸上带着狡黠的表情。

“不,没人会蠢到把犯罪归结为环境的影响。每个人都是潜在的罪犯。”贺牛淡淡地说。

“这么说我的对面正坐着一个潜在的罪犯了?”贺薇饶有兴趣地瞪着大眼睛看着贺牛。

“谢谢,我的对面同样也坐着一个潜在的罪犯。”贺牛淡淡地笑了下。

“两位,你们这是不是有点远了?”贾兄这时说话了。

“那你觉得人们为什么会单单戴上有色眼镜来看待民工呢?”贺薇又问道。

“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问问那些经过满身臭汗的民工时,掩着口鼻的贵人比较恰当一些。”贺牛不动声色地说。

“我是不是可以做这样的理解,这是新的阶层断裂时出现的必然现象呢?在剧烈的社会动荡时,人和人缺乏必要的尊重和理解?”贺薇像是看着猎物一样地看着贺牛。

“如你所言,这个社会是一个大变革的时代,有人许之以革命。但革命我认为是不妥的,革命是血与火的较量,是枪与炮的斗争,但国内显然是和平的,并没有血肉横飞。不过从某个角度上来讲,也是一场革命,一场打破思想禁锢的革命。这场革命是属于全民的,是每个人都在接受新旧观念斗争的过程,是开放与封闭的碰撞,保守与创造的搏斗,是心灵的自我净化,是人走向本质的过程。当然我们的改革目前只是处于初级阶段的初级过程。”

“贺助理,你的这些观点是不是受了康德叔本华的启示呢?”贺薇好奇心更加强烈了,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看似普通,但他的心里却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康德叔本华他们经历了我们这个时代的变迁了么?”贺牛有些好笑。某些人说话乃至于写文章都要摆上某某名人伟人说,好像不这样,便无法彰显他们的博学,无法让人知道他们思考的深刻一样。但习惯了用拐杖走路的人,丢掉拐杖后,他们便只能一瘸一拐了,那怕他们的肢体是健全的。

“你俩这打的是什么哑谜?”有追求的贾兄贾总裁疑惑地问道。

贺薇看向贾总,开口说:“贾总,还有水么?”她并没理会贾总的疑惑。

贺牛站起身,拿过放在贺薇边上的纸杯,接了一杯,递给贺薇。

贺薇看了眼一次性的杯子,略微皱了皱眉,但还是抿了一口。

贺牛也知道一次性纸杯确实不礼貌,但总不能拿贾总或者让自己的杯子给她倒水吧。

“你这观点倒是比较新颖。”贺薇此时没有了注视猎物的想法了。

“不,观点总是轻浮的。”贺牛淡淡地反驳了一句。

“你俩能聊些轻松点的么?”贾兄又插着话。

“如果你在看到那些远离父母千里、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还能笑起来,我们当然可以聊点轻松的。”不知为何,贺薇忽然语气沉重起来。

贾兄贾总裁只好干笑了一声,起身到外面去了。

贺牛看了眼贾兄,但贾兄并没看他,直戳戳地走出去了。

“你是矛盾的,你在痛苦着。”贺薇认真地看着贺牛。

贺牛的心悸动了一下,但他很快地便调整了面容,淡淡地说:“贺记者有些偏离话题了。”

“那就让我们继续讨论你作为民工后代,为何要发起‘春蕾’助学计划。从你的上述言论中,我基本可以知道你也注意到了民工这个弱势群体处在社会底层遭受命运的折磨。所以你为了正义,为了公平,为了民工的后代不再遭受父辈同样的命运,你发起了这项助学计划。”贺薇总结性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