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两难 5
作者:岁月常歌      更新:2019-08-28 06:14      字数:4328

我还是去找了他。

还是没有等到山茶花开的那一日。

大荒山的结界不知因何已经被打破,大荒山内鱼龙混杂不再似以往那般平静。入山的路上我已经看到了许多的尸体。山内的一片净土也因着私欲作祟被鲜血浸染再难看出这曾是上古神族的葬身之所。

我将那些尸体堆在一处用魔焰将那些尸体焚烧干净才下了大荒山,临走时又在这大荒山下了封印,普通人或是修为不高的无法靠近。不过那些比我修为高的我也挡不住,人家愿意来就来吧,我有心无力也是挡不住了。

这一路上追踪术也用了,也找了一些山精树怪闻讯了都说并未见过堃钺。他这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顶严重的难题,我到底该如何寻他?为了寻他我连青楼也进去一间间的找过了,虽然他这般正经的人估计即便再难过神志不清也不会去青楼那种地方吧?

我在人界寻了十五日,若不是看到一株大红牡丹才猛然想起自己养的那盆山茶应该开了花了吧。想到此处我匆匆忙忙的赶回了我那个小院子时才发现,我错过了那山茶的盛开,只看到它盛放之后的颓败。

“你还是错过了。”我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那盆花手指轻轻的划过那些已现颓迹的花瓣轻声呢喃着,鼻尖酸涩我只转过头去脸颊紧紧贴着那株花。“是啊,我还是错过了。”

苍和坐在我的身边手里拎了两坛佳酿,我伸出手抢过了一坛不管不顾的灌了下去,喝得太快呛的自己流出了眼泪。“好了,你看看你这样子。前些日子亖馫大婚,你那位青梅竹马的哥哥竟然找了一个替身替他与芙暮拜堂成婚不说,大婚当晚扔下芙暮自己在新房不知所踪,整个魔界如今都因为他乱了套了。”

心里虽然清楚亖馫成婚是不情不愿但没想到他竟然会让芙暮如此下不来台面,如此做法我虽不赞同却也是无可奈何。“芙暮怎么样?”苍和说到此处竟然笑出了声音,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她?听说成婚之前本来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亖馫失踪以后听说她一病不起现在卧病在床起不来身就是了。”

“重病了?这才几日?”“丫头,芙暮对亖馫的感情绝对不比亖馫对你的少。这一点你要相信,当初亖馫因为你的事情伤的多深今日芙暮只会比他伤的更重,有些病,只能医心。”

苍和这话让我一时语塞只狠狠灌了口酒。苍和的酒回味绵长却后劲十足,我只喝了不到半坛头就已经有些晕眩。用力的甩了甩头试图赶走眼前的重影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用力都无法摆脱。

“苍和,你说这酒能解一时忧愁为何不能解一辈子的忧愁。要是可以我宁肯醉死也不愿清醒面对。”苍和默默地灌了一口酒苦笑摇头,“怎么会呢?无论你醉的多死也终究会有清醒的那一日。等你清醒了自然还是要面对那些烦心事。”

苍和说话总是这般一针见血言简意赅,心里清楚他不过是将我蒙在真想之上的伪装一把掀开,让我们直视那些鲜血淋漓却又无比真实的现实。“有些话,凡人骗骗自己还可以,你我这般身份也就是嘴上一说想想就算了。“

喝的有了几分醉意我跌跌撞撞的站起身走到廊檐下的摇椅上歪歪斜斜的躺下,外面的冷风吹着我打了个寒噤后将最后一口冷酒灌下了肚子昏昏沉沉的缩在摇椅里睡了过去。

一场透着苦涩和浸染血腥的梦,我梦到了很多事情,梦到了和亖馫在人界开铺子的时候,梦到了我第一次遇见堃钺叫他采花贼。梦到苍和一脸笑意的叫我没良心的丫头,说我病了那么久竟然将他这个酒肉朋友给忘了。

我笑着笑着却又放声痛哭起来,我不知道梦境之中的自己为何那么伤心,为什么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哀恸。像是被人遗弃在荒野之中的孩子,那么的无助那么的无力,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力不从心。

看着铜镜里肿成了桃仁的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人也看着颇为憔悴的模样,苍和在厨房里煮着醒酒汤扯着嗓子喊着我的名字。“姼婼你个没良心的,赶紧过来帮忙熬粥。”我挠了挠耳朵颇为无奈的对着镜子吐了吐舌头眼底也带上了些神采。

“好了,这就过来了。”说话间我将头发挽起出了房间直奔厨房,苍和忙的焦头烂额的见我进来还未等我开口已经絮絮叨叨的安排起了我的活计。“你去把那边的生菜洗好了切成丝,一会儿熬粥要放里面,还有那些菜,也都洗干净了一会儿要用。”

说话间他已经将醒酒汤盛到了碗里放在了我的面前,“一会儿凉了再喝,刚出锅的醒酒汤。”愣了愣见他依旧是做着手上的动作我也没说什么只好按着他的嘱咐先做着手里的事情。

“丫头,你家的生菜丝切切的这么粗壮么?你以为是麻绳粗细么?”我见苍和一脸嫌弃的看着我切出来的生菜丝一副哀痛不已的模样我也是气不打一出来故意将那生菜丝切的更加碎一些发泄自己的情绪。

“得了得了,你出去吧,我自己做饭都比你帮厨要省事。”说话间我伸出手一把掐在他的腰上用力的拧着。掐人这是个技术活,以前总掐亖馫得出的经验,不能掐太多,只掐腰上一丁点软肉用力拧着肯定比掐一把要疼上许多。

“疼疼疼,你这丫头真是心狠手辣。最毒妇人心,我好心好意给你做饭吃你到好,恩将仇报不说还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过桥抽板鸟尽弓藏……”我一时间有些受不起他的聒噪想着手指的力气应该再重几分让他闭上嘴。

“别闹了,赶紧吃饭吧。”我还未等用力他似是看透了我的想法已经抽身躲过回到了灶台前。苍和的手艺比人界酒楼里的大厨还要好上几分,他这样的要是扔在人界开个酒楼一定可以日进斗金。

“盯着我想什么呢?头不晕了?”苍和握着筷子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连忙回过神勾了勾唇角。“我回了神界一时半会儿可就不能来看你了,你自己在人界好好待着,堃钺那边神界已经有了些许的线索你不必忧心有消息我会告诉你,倒是亖馫那边,魔界那边毫无他的音讯我想着若是你能帮忙找一下也是好的。”

我挑眉看了一眼苍和,这一眼让他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说,还想说什么?”“没,我想着毕竟你才是最了解亖馫的人,你应该是能找到他的。”放下筷子我盯着苍和的脸似是想在他的脸上探究到一些他的动机。

“堃钺的事情既然有你们神界管我自然就不会再多插手,你们神界的没有几个是正眼看得上我的,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找他。亖馫的事情我也不想再去插手了,毕竟……我若是管了恐怕他们也容不下我的好心。”

我这说话说着说着就下道儿的毛病真的是改不了苍和也知道我现在心里堵了口气也只好默默受着。我觑了一眼苍和见他神色如常夹了一块饼放在我的盘子里不禁默默的叹了口气。

“对不起啊,我刚才话说的太重。”苍和苦笑摇头,“这话你说的没错,都是事实。依你如今的身份就是魔界扔在神界的一颗棋子。”苍和这话说的是真的,若是换做以前我也许是一颗有用的棋子,但现在我这幅模样不过就是颗随时可丢弃的弃子,再无任何作用。

人世繁华,却容不下那难消的悲伤。

我难得的平静终是被打我的破。老家伙竟然一病不起。伯父派心腹来给我送信的时候我正翻晒着那些红山茶花瓣,想着既然已经错过了婚期那就也不要白白浪费了我好不容易栽种的心意。

“病了?”来人面色颇为沉重的点了点头道:“尊主之前练功时就误伤了心脉一直在喝药调理,前些时日又出了亖馫殿下那件事情,尊主一时间承受不住已经卧床不起了。”

听到这边我只冷漠的点了点头继续翻晒着那些花瓣,他终是沉不住气的道:“尊主现在很是想念殿下,主人也说了若是殿下能回去探望,想来尊主的病情会有所改善的。”

“他不会因为见到我好起来,只会因为见到我病的更厉害,有可能一命呜呼去了归墟给我那个好弟弟倒腾位置。”这话说的颇为讽刺他只是低着头沉默无语不敢再说话。

“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先回去吧。事情我都知道了若是我哪日想回去了自然会回去,替我给伯父带好。”“是,属下明白,殿下保重。”他这句话是进了我这小院子后说的最为轻松的一句话,见我没有别的要嘱咐如逢大赦一般快步离去。

我看着桌上他一同带来的那张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药方,我是看不太懂但也晓得若是要用这么多的药恐怕也真是病的极重了。心里被一种异样的感觉填满,不是悲伤不是担忧,而是一种更偏向恐惧的不安。

这种不安缠绕着我,像是绵密的网一点点的收拢一点点的用力勒住我的喉咙让我喘不过气,每当我看到书页纸张这些东西时我都会想起那张写满药方的薄纸,轻飘飘的压在我心上,像是千斤重石压的我无法喘息也让我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从我跨进魔界的大门开始,我便知道我要承受的不仅是良心上的谴责还有那些如同刀锋一般锋利的目光,一道一道的凌迟我。可那又怎么样,我至少做出了一个看似令我满意的选择。

即便我现在承受的比之从前更加难熬,但我的骄傲和虚荣不允许我低下头颅向他们低下头认错,承认我之前错的有多荒唐。

“如今尊主病重,任何人都不见。您请回去吧。”我如今的身份颇为尴尬,虽然进魔宫颇为容易但想进无梁殿却是难上加难,门口守卫的魔兵看着甚是眼生不曾见过,就连出入侍奉的婢子都换了一批人不再是以前无梁殿侍候的人。

看来我那位庶母真是动了心思了,生怕老东西见了什么人或是出了什么事情后改了主意。“怎么?你们这也是太听魔后的话了。我不过是回来探病又不会做什么你们防范的那么严密干什么?你若是害怕那就随我一同进去就是了。我说什么你都原话转述给你的主子就是了。“

“尊主病中下了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他静养,还请您不要为难属下。”我冷哼一声轻蔑的勾了勾唇角。“究竟是尊主下令还是你的主子下令?你可知道若是你误了我的正事你觉得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这个守卫真是个犟脾气我与他僵持不下几次想要硬闯进去都被他拦了出来不说后来索性就不再与我搭话只站在门口顶着一张木头脸不再搭理我。

“怎么回事?”正在我一筹莫展祭出紫玉箫准备动手的时候身后一道严肃沉稳的声音响起我连忙收了杀气转过头去换上了一张笑脸走过去亲亲热热的揽住来人的胳膊叫了声“大伯父”。

“怎么回事?你怎么不进去站在外面胡闹什么?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大伯父虽然一脸的严肃眼里却不见恼怒反而有了几分笑意。只不过转过脸看着那个守卫时又恢复了平日里惯用的正经严肃。

“王上,尊主有令任何事情都不得打扰他静养。”“哦?究竟是我兄弟的意思还是我那位好弟媳的意思?难不成这魔界如今都让我那位好弟媳做主了是么?你当我是个摆设了是么?”

我这大伯父虽然严厉平素也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但是护短这个优良传统也是在他和老东西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即便他对老东西的一些做法不是很赞同,但关键时候他还是会站出来维护老东西的颜面。

“王上恕罪,属下不是这个意思。魔后说过不让任何人打扰尊主,属下也是按令行事。”我废了那么多的口舌也不及我这位伯父几句话的分量重,若是换做从前……

我想到从前两个字不自觉的用力的搂了搂我大伯父的胳膊,他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神颇为无奈只轻拍了两下我的手背示意我放宽心。

我跟着他还未迈进殿门便已经闻到一股浓重的药草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