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你好,我才能活
作者:类人袁      更新:2019-09-10 08:38      字数:4705

韶光仿佛掉进了一个没有尽头的旋转滑梯,在黑暗中不停下坠,却始终触不到底,这就是通往地狱的路?正纳闷,眼前突然一亮,他又不再坠落,反而开始飞升,可周围只有白色,光芒非常刺眼,他不明白,难道要送他去天堂吗?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小黑屋,门外拴着一只凶恶的大黑狗,屋里正蜷缩着瑟瑟发抖的妹妹。他急忙大喊“妹妹!”然后就醒了,没有小黑屋也没有大黑狗,妹妹正泪眼巴巴坐在床边,他安心地合上了眼睛。

就这样,他一会惊醒、一会疼醒,每次看到才伊桑正安安稳稳坐在身边,才又睡去。

脱离了生命危险,清醒后能说话时,他最关心的仍旧是她,费了好大劲儿问:手上的伤怎样了?

才伊桑把手掌伸到他眼前:没事了,而且我也没感冒。

韶光一笑都疼,只能眨了眨眼,以示表扬,然后攒了好长时间的劲儿,又问:跟你爸妈和好了吗?

才伊桑撅着嘴摇了摇头:他们已经回南岸了。

韶光叹了一口气,小声地商量道:别怪他们……

才伊桑耷拉下眼皮,没说话。

他又把她仔细地看了一遍,确认完好无损,才舒展了眉头,显出安详的表情。才伊桑抠抠他手上的伤,又扒着他的脸看了看,鼻子冒酸水了:我又没怎样,你又何必又去报仇呢,差点就没命了。

刚从icu推出来,看见他满身是伤,才伊桑就很奇怪,胃出血怎么会牵连到脾,还有这么多外伤?她当时就问过牧乔,可他没正面回答,只说:等他醒了,你问他吧。

才伊桑压根儿没往牧乔身上联想,还以为是韶光找黑店的人去寻仇被打成了这样。

韶光看她自责又懊恼的模样,很是心疼,看都没看牧乔就说:这是晕倒时摔的,跟黑店没关系,我不会那么莽撞的。

那么远、路也未必通,这么快往返一趟确实不太可能。这么一推理,才伊桑就信了韶光的话,只叮嘱他以后按时吃饭好好养胃。

离校的期限快到了,才伊桑还有很多手续要办,东西也得收拾,法天天守在医院,她不在时,牧乔都在。他既不殷勤也不散漫,从不主动找韶光说话,偶尔帮他调调床、递个东西,就像亲密默契的好朋友。

上次打砸快递点儿就是他的人,这次又下了这么重的手,韶光仍旧没有责怪他,谁还没有个嫉妒发疯的时候。于是,韶光虽然疼在身上,心里却一直豁达透亮,不赶他也不骂他,只是不搭理他。

就这样相处了三天,韶光越看牧乔越觉得脊背发凉,甚至到了不寒而栗的程度:这人心机太深了,差点玩出人命,居然如此坦然。这得多强的心理素质、多高的演技啊,待在他身边太危险太累了。

有一天,才伊桑不在,韶光就问他:你爱妹妹什么?

牧乔若有所思:聪明内敛、单纯干净没故事。

这确实是妹妹的优点,可她笨手笨脚、眼神不好,还太内向,这些缺点和不足他一点都不在意吗?韶光有点担忧,就接着问:如果她没想象的完美,你还会爱她吗?

牧乔抬起头,嘴巴上一使劲,咬牙切齿地说:不会,我无法接受她有任何瑕疵,你们开房那一刻,就应该知道后果。

韶光很吃惊,他不理解,也不能同意:难道她不再白璧无瑕,你就不爱她了吗?

牧乔的语气很狰狞:我宁可毁了她,也不会允许她背叛我。

韶光心里一哆嗦,这一刻他终于明白:牧乔的爱狭隘又偏执,控制欲还强,妹妹偏偏是个敏感又叛逆的人,两人一起肯定很痛苦。

最亮的流星带着最闪耀的光芒,可它终究会陨落。韶光心中最后一点希冀消失了,他叹了一口气说:你不配爱妹妹,无论她完整无暇还是孤独寥落。我会劝她去哈佛,但是我不会让她跟你在一起。

牧乔笑了:你没那本事。不过,既然她已不再纯洁,我也没兴趣了。但是,我绝不容忍她口口声声说爱我,还跟你去开房。

这话韶光听着特别别扭,他很想骂人:你别开口闭口开房开房的,想的那么龌蹉。雨那么大,在黑店受了那多多委屈,你不闻不问也就罢了,还误会她,还有没有人性?

牧乔虽然救活了韶光,可是仍旧对他恨之入骨,要不是佩服他那天宁死不屈,早一把掐死他了。本来他是不想提那晚的事的,可听了韶光的一番话,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对,他连忙问道:你说什么?

韶光刚要痛斥他一顿,苏芳没敲门就进来了,也不管韶光身上的伤咋样,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激动地捶着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是为了才伊桑顺道救了我,可是,我从未如此渴望一个英雄和奇迹,结果你就出现了,谢谢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

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哭完了,也不管男朋友和牧乔就在旁边,捧着韶光的脸,一左一右啪叽啪叽亲了两口。

韶光连忙扶住她,让她不必放在心上。可苏芳还是无法平静,睁着大眼睛委屈地说:要不是你,那些人第二天肯定会把我俩卖给人贩了。

这也太夸张了,他们只不过想赖掉那五百押金而已,天子脚下,还不至于,又不是国际犯罪组织。苏芳却不同意,还是一惊一乍的。韶光都怕她落下心理阴影了,正要劝说一下,她反而话锋一转:要我是才伊桑,就不会去什么狗屁美国,十个哈佛,都顶不上一个你。

越说越离谱了,韶光赶忙转移话题,想问问她的病查的怎样,碍于她男朋友和牧乔都在,就又换了一个轻松的家常,问她什么时候走?

听说明天就要回福建,今天特意来辞行的,韶光表示了真挚的谢意,感谢她大学四年给予才伊桑的友谊,说的苏芳眼圈都红了。两人又聊了一会,终于迎来了告别,虽然恋恋不舍,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该走的还是的走。

苏芳刚出电梯,牧乔追了上来,想问问黑店是怎么回事?这一问反倒把她给惹毛了,顿时恶语相向:还有脸问,当时死哪去了?有权有势有屁用,关键时刻找不到人,要不是韶光,我和才伊桑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

呛了牧乔一句,然后把黑店被讹的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边讲边问候那些人的祖宗,恨不得去刨了他们的祖坟。当然骂根本解不了心头之恨,她已经开始行动了,天天都给315市长热线打电话,不告倒那个店誓不罢休。

牧乔听完差点原地爆-炸。自己怎么欺负韶光和才伊桑都行,别人敢动他俩一个手指头,那简直就是不想活了。他斩钉截铁地告诉苏芳别管了,保证那家黑店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说完他立即拿出了手机,让三儿先过去,差不多的时候镜子再到,并且强调动点脑子,他只能接受两种结果,那些人要么躺医院里出不来,要么蹲监狱里别想出来。

牧乔消失了一天,晚上回来仍旧像前几天一样淡定无感,韶光彻底明白了这人越有事越平静,反倒是他按捺不住了,问到:我的链子呢?

那是第一个公司收到第一笔进账,石展买的,一人一根。韶光知道它代表的情意,可当天他赶到黑店时,那些人坐地涨价,8千块钱才肯放人,他只带了五千块钱,也可以继续争执纠缠,但实在不忍心看着妹妹在那样凄风苦雨之夜继续瑟瑟发抖,就把那条链子留下了。

既然牧乔去处理这件事,肯定会要回来。韶光本来还挺高兴,牧乔却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什么链子,不知道啊!

这人咋就这么搁楞,真想扯过他的脖领子问问他能不能做个正常人,但是一动伤口就疼,韶光只好忍了,瞪了牧乔一眼不再说话。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还有十分钟才伊桑就到了,每天这个点牧乔就该走了,可他今天完全没这意思,还在笔记本上敲着什么。韶光又忍不住了:你怎么还不走?

牧乔眼睛都没从屏幕上转过来:你们第一次进去,石展出来后曾找过我?

韶光很奇怪,石展找他干什么?

牧乔转过头郑重地看着韶光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他问我,你的赎金是不是我出的?

韶光的心就像冰箱的冷藏室,直冒冷气,他从没想过石展会怀疑他藏钱。而且,从那么早就开始怀疑了。两人可是过命的交情啊!他感觉自己和石展就像正站在地震中,二人脚下的大地突然裂开了,那裂缝瞬间就变成了不可逾越的深渊。他沉默了好久,强忍着悲痛看向了牧乔,很庆幸他当时澄清了。

查封公司关他都是牧乔派人干的,那么赎他出来,理所应当啊,反正一句话的事。可牧乔一脸无辜:我告诉他不是我。

韶光不顾胳膊上还埋着针,腾一下跳下床冲到牧乔身后,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混蛋!你这是诛心!

牧乔仍旧一副冷漠脸:我知道啊,但那二十万确实不是我出的,这情我可不敢冒领。

韶光一脑子糨糊,他曾问过工作人员谁帮他交了罚金,被告知是一个男的,他一直以为是牧乔。可他却否认了。

当时那种情况,谁还能帮他交罚款呢。二十万,连名都不留。韶光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人,除了她谁还有那么大本事谁还会做那么傻的事呢!想到这儿,他浑身都失去了力气,颓废地坐在床上。

牧乔却认真地建议:既然你知道是谁,现在也可以跟石展去解释啊!

韶光大声吼道“滚,滚出去!”然后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十指插进了头发里。原来,他和石展之间早已友尽。

牧乔出了病房却没有离开医院,而是在等才伊桑。自从她醉酒失态后,二人只在韶光生命垂危时说过几句话,韶光脱离危险,她就恢复了一张墓碑脸,牧乔一直生气她背叛了自己,早已把她绑在耻辱柱上,所以也在避免看见她。

自从得知黑店的事,他的心情出奇地好,态度立马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见才伊桑有点憔悴,马上迎上来:笨笨,苏芳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毕业季分别后,有些人此生无缘再见,才伊桑每送走一人都很难过,苏芳又是她的好朋友,自离别日期确定下来,她心里就像下了雨,湖南小画家走是小雨,沈琳琳走是中雨,苏芳走则是暴雨,猛烈如瀑。

牧乔又把她的伤心勾起来了,她的状态又垮了一大截。牧乔走上前,想要抱住她,然后伏在她的耳边说句甜言蜜语,类似“没事,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才伊桑却没给他机会,顿了一下咬着嘴唇从他身边绕开进了病房。

韶光看着她长了一年的头发,心里一阵阵发紧。沉浸在离别气氛中的才伊桑有点迟钝,并未发现他的异常,问完病情就不再说话了,低着头玩着他的小手指。韶光抬起身,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答应我,以后无论何种情况,都不要把头发剪太短,好吗?

才伊桑不明白好端端二表哥为什么这样说,但是她最近心情不好,也不想多说话。就抬起头,睁大眼睛,撅着嘴唇点了点头,又去玩自己的手指。

牧乔坐到她身边,也学着韶光的样子抹了抹她的头发,温柔地说:别听你哥的,短发显脸圆更可爱。这方面的知识你该学学了,下大雨那晚,苏芳去听美妆讲座,你没跟她一块去呀?

韶光真是佩服牧乔,接话真快。可才伊桑的反应更让他佩服,而且出乎他的意料,只见她摇了摇头,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平静得就像黑店之夜只是个普通的夜晚。韶光从没见过妹妹这么深沉,他看着都新奇。

牧乔“哦”了一声,没再往下问,而是又回到笔记本跟前继续写东西,还没走的意思。才伊桑本来还想问问二表哥自己书怎么办,牧乔在,她懒得说,就只好继续沉默。韶光也不再说话,他特想看看牧乔到底能趁到什么时候。

果然,一会牧乔就又来找茬了。他拿了一杯水想给韶光却又不直接给他,而是让才伊桑递过去。她一伸手杯子突然倒了,洒了一手水。牧乔连忙抓住她的手,擦了两下,抬头问到:你的手怎么了?

才伊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往后一缩胳膊,想撤回胳膊。牧乔却使劲地抓着,语气往上走,问:我问你话呢?

才伊桑使劲儿往后拽着胳膊,就是不说话。牧乔明显急了,又把她往身前拽了拽,凑近她的脸说:告诉我,你手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不说话,牧乔可能就把妹妹吃了,韶光终于忍不住了,不耐烦地说:你抓错手了。

牧乔这才发现,自己抓的是才伊桑完好无损的右手,受伤的是左手。他烦躁地瞪了韶光一眼,拉住才伊桑就往外走去。

虽然有点担心妹妹,但是他俩走了,韶光心里反倒轻松很多。简单一句“黑店那天是怎么回事”不就完了吗,拐弯抹角欲言又止,看着都累。妹妹从前不这样啊,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人,韶光算是服了,两人真是半斤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