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与魔初遇(一)
“林麟？”这个心魔偷偷跟我对话时，语气还真是温和。
“干嘛，想讨好我？这就不必了吧。我等弱鸡凡人还不是任你们这些有法力的怪物驱使？”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这心魔还挺客气的。
“呦！帮忙，不敢当不敢当。心魔大人不掐我的脖子了？”
“林麟，之前不过是简单的测验。现在，我们还是友好相处比较好，毕竟我们共用一副身体。”心魔大人自动屏蔽了我的嘲讽，语气还是那样波澜不惊。
“喂喂！心魔大人，讲讲道理好伐？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你就是个侵略者，还偷偷在里面呆了十几年，租金都不交的！”
心魔大人沉默了一阵，沉声道，“林麟，你很聪明，并且心思多得令人发指。该说什么话，用什么语气，做什么动作，别人轻轻松松就能做出的反应，你都要在心里转个千百回。作为你的心魔，我很累，同时也很开心。”我的手在心魔的意念下，按在了我心脏的位置，感受着还在跳动的震颤。
“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啊，无论表面上如何平静，内心的波澜都不会停止。隐隐约约，幽幽暗暗的，就是喂养我法力增长的食物。”
“哦。”有这样一个比你还要了解自己的心魔真是讨厌啊。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大概也没有人类会喜欢自己的心魔，但心魔是陪伴人类最久的，从生至死，不明不灭。”
“为什么选我？”既然这个家伙是我的心魔，我就不必再多说些什么弯弯绕绕的了。
我是看出来了，装傻是骗不过自己的心魔的。
“嗯，我也喜欢这样直爽的林麟君。”心魔低头默念了一句，原本消失了的轮天剑便回到我的身后。
我靠在长剑上，七条龙就乖乖地伏在我的背上，开始给我按摩。
这是，龙的服务？
力道还真不错。
“谈谈？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我选你，是因为你很特别。”此时心魔的声音也悦耳了不少。
在心魔给我提供的龙的按摩服务下，整个心身都巴适起来，我躺在轮天剑上，继续问，“我？哪里特别？”
“你的经历很惨，但表面上却表现得和一个普通小孩一样。”
“本小爷小时候可是林家小少爷，吃个早饭都有十几人伺候，出门就是自家花园，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生活。哪里惨了？”
“林麟，不要闹。自欺欺人，何必呢？别说我不信，你自己就真的信么？”
“我……”我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
我老爹总以为小孩子没有什么记忆，是不会记得那么小的时候的事情的。
可我在很多个夜晚里，还是会偷偷梦到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他拿着皮带挥舞下来，而我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回缩……
当然，第二天面对老爹时，我仍旧要当一个无忧无虑的林家小少爷。
日复一日，连我自己也以为，我是真的忘了呢。
“林麟，别想了，已经过去了。”一条紫龙从我背后绕出来，伸出两个龙爪，轻轻地抱住了我。龙的体温凉凉的，贴在我的身上，感觉像冰丝席一样，莫名的舒服。
这算是心魔的安慰方式？
“别，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那个男人已经死了，我……我早就走出来了。”
“林麟，从第一次我见到你，你就是这样的性子啊。”心魔的语气里有些不忍，轻叹一声，道，“那个小男孩还是没有变啊……”
心魔话音未落，我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一幅画面，并且换成了心魔的视角。
漫天大雪里，一个全黑瞳孔的黑衣男子，手持一把雪白的拂尘，另一个红衣男人，头藏在帽子里，袖手旁观。
而回忆的主人公，身着一身白衣，手里的如意早被震碎，浑身伤痕。金色的眸子沾上一片白雪，眨眼间，雪化成水打在他如同上天雕刻般的脸庞上。
白衣旁，大片大片的鲜血慢慢渗进雪地里。
这是我的心魔波旬？他怎么受伤了？
正思索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波旬，你已无退路，还不速速受死！”那个黑衣男子持拂尘瞬间闪到波旬面前。
这个声音，全黑的眸子，穆南风？！
“尔等正道，绝情至此？”低沉的boss音十分虚弱。
“波旬，对魔道的绝情，才是正道的有情。那么多人类因你而死，我穆南风不杀你，更有违正道！”穆南风紧盯着遍体鳞伤的波旬，没有因为敌人的溃败而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若天要亡吾，吾区区一游弃者，定当听从。然，穆南风，汝非魔非神，不过是修炼千年的游离者罢了，对付吾用的更是那个叛徒的阴谋，有何资格审判吾？”
大雪落在白色的拂尘上，轻盈如影；落在波旬的白衣上，冰冷如血。
波旬的血还在往外流淌，金色的眸子淡淡地看着这白雪染红妆的场景，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穆南风也不多言，道不同不相为谋，且这一局胜负已分，正道也已彰显，多说无益。
然而，见波旬的肉身渐渐消散，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唇齿间泻出，一向漠然的脸庞也在痛苦之下变得无比狰狞，穆南风终是不忍，闭了眼，雪白的拂尘拂落在波旬身上。
再抬手间，波旬的肉体飞灰烟灭，只留一缕魂魄在冰天雪地间游荡。
见波旬的元神未灭，穆南风开起阵法，低头默念，“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窍未临……”
“停手，南风道长。”红衣男人最后还是伸手拦住了穆南风。
穆南风闻言，阵法暂停。
狂风夹杂着大雪吹落了红衣男子的帽子。
稍长的黑发下一双深邃眼眸，即便我明确地知道在我的脑海里，这个男人是无法看到我的，但在这皑皑白雪中，望进这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我还是惊得打了个激灵。
老爹？！
你果真远远没有我之前设想的那么简单！
“怎么？林先生心软了？”穆南风只是暂停，并没有撤了阵法，皱眉看着阵法中痛苦挣扎至扭曲的波旬之魂，缓缓道，“哎，如果没有林先生的大力相助，在下也无法达成今日的功德。”
穆南风这话软中有硬，绵里藏针，看似是感谢老爹的帮助，实际上是把老爹捧得骑虎难下。
看来他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正义老道。不过，老爹会怎么回答？
“林麟，你的心思太细了，从前如此，现在也是。不累么？”boss音突然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对于这家伙在我的意识里神来神往，我早就见怪不怪了，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把他驱赶出去的办法。
“累？我习惯了。倒是你把这段回忆放给我看，你想干什么？”心魔这种东西，一旦被激发出来，还真是很难对付啊。
“耐心点嘛，就算是你的心魔，也别问得这么直接，搞得我们像敌人一样。”
“呵……呵……”难道不是？
波旬的记忆还在继续，老爹最后还是放了波旬的一缕魂魄。至于他和穆南风是怎么达成共识的，痛苦至极的波旬之魂并没有看到。